说内侍省和入内内侍省将由他一人总管,又有传言说他即将晋身三衙管军,类似消息在宫内尽人皆知。
杨戬还曾听说,王中正其实也算是议政中的一员,拥有举足轻重的一票,只是为避人言而没有公布罢了。
因而有着如此威势的王中正,才能在面对太妃的诟骂时,还能依然平静。
“好个狼心狗肺的奴才,若非先帝提拔,你连条狗都不如。现在吃饱喝足,连门都看不好,帮着外人来欺主了。有本事的,你们就杀了我们母子啊!”
朱太妃只稍稍恢复平静,就开始撒泼,王中正却没有半点动摇,
“太妃是主,老奴是奴。太妃怎么看老奴,老奴也只有受着,但太后和外面的几位相公可就不一定了。”
朱太妃的诟骂声猛地一滞,王中正已经戳到了她心中最恐惧的地方。
一句话堵上了太妃的嘴,让她不敢再撒泼。
还是有怕的人啊,王中正不无嫉妒的想,宰相们的声威的确是越来越重了。
但王中正知道,这件事宰相们都乐见其成,否则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送毒.药入宫的太妃亲眷。
所以有些话,王中正觉得有必要对天子和太妃说一说。
“其实相公们从没说要废官家,太后更没想过换皇帝。当年先帝驾崩,要换就是太后、相公的一句话,但最后怎么着,二大王都造了反,太后和相公还照样保着官家。再怎么说,官家也是先帝唯一血脉,不扶他扶谁?但当真闹得难看了,太后和相公们都不耐烦了,那时候……官家才当真危险了。太妃,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杨戬瞪大眼睛看着王中正,想把王中正此时的英姿给牢牢记住。
他听说过李辅国和杨复恭,但他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可以亲眼见识,能与这两位相媲美的权阉。
大宋不是大唐,任凭哪位大貂珰都不可能有唐时宦官废立帝皇、门生天子的风光。
对杨戬来说,生为御药院都知,死后追封观察使,于愿足矣。
但看到王中正的风光,他不由得心动了。
如今宰相们连同一众重臣联手架空天子,外臣无法直接操控宫内,必须有内侍居中呼应。王中正手握重兵,也最得外面的相公和议政信任,权高位重,即使宰相都要以礼相待。
但他的年纪已经老了,剩下的大貂珰,要么就是宫中势力不够,要么就是军中威望不足,如果要交替,任选新人也是一条途径。
杨戬正幻想着日后的风光,却听见王中正说,“还望官家能够好好想一想。明天相公们入宫探问,到底该怎么说话。”
君不为君,臣不为臣,事到如今,对这位皇帝也没有必要太多尊敬了。
……………………
到底该怎么说?
这件事让赵煦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
早上的朝会没有开,宰相们入宫来探问,直到苏颂、章惇、韩冈三人同时出现在福宁殿,赵煦也没有考虑出一个头绪,更不清楚他们会怎么处理自己。
“臣等拜见陛下。”
若是前几日,三位宰相里面最多也只会来两位,至少会留一个在外——任何时候,三人都不会同时出现在宫中。
赵煦曾暗嘲过他们的胆怯,可今日,看见三人齐至,被褥下的身子,就不由得颤抖起来,“卿……卿家平身。”
在礼数上,韩冈三人都没有任何阙失的地方,拜礼后依言起身,可平淡如常的举止之外,说出的话却让犹心存几分侥幸的赵煦魂飞魄散。
章惇虎着脸,一字一顿,“昨日之事,臣已悉知。”
赵煦一下结巴了起来,“朕……朕……这是误会。”
章惇双眉一轩,厉声道:“欲用秘药以污太后与臣等,这叫误会?!”
赵煦低下头,“朕实……实不知。”
韩冈登时沉下脸:“臣等非是在审案,也不是要给陛下定罪,只想陛下能够有所悔悟。陛下若再加搪塞,只会让臣等更加失望。”
苏颂亦道:“君子闻过则喜,臣不求陛下能如子路,但求一个敢作敢当。”
赵煦的头几乎要压倒了膝盖上,连嘴都回不了。
皇帝瑟缩在床榻上,三名宰相怒目相向,杨戬在旁看着,只觉得大宋的皇帝像是被三头恶狼逼到墙角的小狗崽,从尾巴尖到耳朵,就没有不抖的地方。
“当然,臣等也都知道,此事主谋非是陛下,而是太妃。”
韩冈忽然缓了口,赵煦却猛地抬头,惊叫道:“不……”
但对上韩冈的眼睛,他又心虚的低下头,“太妃不是存心的,她……她也是为奸人所诱。”
“太妃是否为奸人所诱,另当别论。臣所在意的,是陛下不知是非对错!太妃让陛下做的事,是对还是错?!”
韩冈怒声质问,赵煦垂头丧气,像是个被先生训斥的学生,“是错。”
“父母有过,为子者当谏诤,而不是事事依从,何况还会伤及己身?此非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