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时辰、二十四个小时、九十六刻钟不停地奔行,一天四五百里,两天就是一千里了。
换作是快速客车——主要是以官车为主——那就更快了。一个小时差不多三十里。所以四十个小时不到,就能抵达泗州。
还没有铁路的时候,官员和他们的家眷上任、离任、进京、离京,在驿站中连吃带占,花费的成本表现在帐册上时就是一个鲜红色的无底洞。快车虽然消耗马力,但驿传系统节省下来的成本,却让年终审阅账目的三司使、宰相和太后,脸色都能好上许多。
“要是铁路能通扬州就好了,免了还要再换船。”
“该通真州才是,江对面就是江宁,还能少修几里路。”
“扬州的好。”
“还是真州好。”
车厢中稍稍起了些争执,只见那位韩衙内摇头嗤笑:“朝廷上争了两年都没争出个眉目,想看到京泗铁路南延,可是有得等了。”
扬州在泗州东南面,但泗州到扬州,如果是水路的话,过了泗州之后,必须先由淮水往东北方向走上一百里,抵达楚州,再转向南行,最后抵达扬州。这是因为必经之路淮水在这一段是西南、东北走向。
如果改成铁路联通,那就可以走直线,而不需要绕上一个大圈。不过由于朝堂上对于泗州向南的铁路,到底是通往扬州,还是江宁对面的真州,而铁路修到真州,对面就是江东东路的江宁。多经过一个州府,就等于凭空涨上两分的过税。如果是跨过一路,实际上,成本就要上涨一成。所以两浙、福建多是希望修到扬州,而江西、江东,包括淮南西路南方的黄、舒等军州,乃至荆湖南北两路偏东的军州,则都盼着江宁线。”
听了韩钲的一番话,王珏对他的身份再无怀疑。周围也是一片的赞叹声。
不是宰相家的子弟,如何能有如此真知灼见?这不是他们自己的东西,是从父兄长辈那里听来的。
“韩公子为何要连夜南下?”
这问题换来了一声黯然神伤的叹息,“长辈有恙。”
长辈?
王珏晕晕乎乎的点起头。
当然是长辈!亲外公嘛,人就在江宁。
以那一位的身份,做外孙千里迢迢去探望也是应当的。会上这一辆夜班车,挤进现在的车厢,多半是为赶时间,只能上这一列没有多余车厢和包厢的南下列车了。
用上一天半的时间抵达泗州,之后或按其所说转乘车船,又或是坐马车,抵达江宁,也就再两三日的功夫。
等等!王珏悚然一惊,为什么那韩公子之前要说转乘车船?!
如果不是王老相公或是那位楚国夫人突发恶疾,用不着宰相家的衙内连夜赶去探望。
要是王老相公和楚国夫人发了急病,要赶去江宁,理应在泗州换马南下,从瓜步镇渡江,这样至少能省下一天的时间。
转乘车船,这完全不合情理!
肯定不对!
起了疑心,王珏再回忆起之前的对话,登时就觉得满是破绽。
哪家的衙内不是嘲风弄月的行家里手,就算家学谨严,这个年纪也是读书用功的岁数,日后考中进士,也能保守家门不堕。再出色一点的,也就是多了解些天下大势,增广见闻,以备将来之用。但分心实务,却绝不该是贵人家的子弟该做的。
成本多上两分、一成,哪家十四五岁的衙内会关心这等事?试问这行商治家之学,对宰相家有何意义,可比得上一个金榜题名的进士?
更重要的是,方才一瞥之间,王珏看见那位韩家公子的手掌上,竟然有着一层厚厚老茧。
韩家公子手背细皮嫩肉,脸皮白皙粉嫩,牙齿更是整齐洁白。这是要钱养出来的,天生再好,也得靠日常保养才能维持。贵人家的子弟,从小养尊处优,才能养得起这副好皮囊。所以一见之下,就没人怀疑他的身份。
但手掌内老茧就完全不对劲了,有哪家的贵公子会是每天劳作,弄得满手老茧?
外面光鲜,里面寒酸,这样的人也是有。如果是天生之质,就算操劳了十几年,只要好生保养上一年半载,也能变成眼前这幅模样,就是手掌心上的老茧一时间褪不下去。
这样的人,王珏见过,是一些走偏门的青楼特意养起来,提供给好男风的客人的。当初王珏在聚会上见识过一位,一身女装亮相,比花魁还要娇艳三分。眼前的这位倒好,不装女人,而装起衙内了。
难怪以宰相之子的身份,只能来这里寄身。肯定是因为那车厢、包厢都拿不到,更别说专列了。
至于那一番有关铁路的真知灼见,还不知是在哪里的酒宴上听到的。或许还翻了翻京师的小报,又听多了酒楼茶肆中的传言。再细想,之前提起这个话题,可不就是这位韩衙内先起得头。
‘真是利令智昏啊!’王珏想着。
什么叫‘多半是为赶时间,只能上这一列没有多余车厢、包厢的南下列车了?'人都没说,自己就帮着把破绽给补上了。
但现在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