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布衣卿相(273B.C.—264B.C.)
宣太后不懂得压强的计算公式,以为趴身上感觉不重了是因为“有好处”,其实是分母“面积”变大了而已,所以感觉不重了。但我们不要责怪她不懂科学,她公开向外国大臣描述性交姿式以拒绝了韩国使者,也算是立论新奇,修辞惊人,被后人(清人王士祯)评价为“此等淫亵语,出于妇人之口,入于使者之耳,载于国史之笔,皆大奇!”
宣太后不但说话没遮拦,私生活也不腼腆。她热爱生活,临死的时候舍不得自己的男宠“魏丑夫”,公开要求把“魏丑夫”先生(瞧这帅哥的名字起的)殉葬,随自己一道走。魏丑夫害怕,不乐意见鬼,就派人说服她老人家道:“宣太太,倘若人死后无知的话,您带个魏丑夫去,到了地下也无法享用。倘若人死后有知呢,则先王(秦惠文王)在地下苦等您这么多年,而您在阳间长期行为不贞(指养男宠),先王早就积怒日久了。您再带这么个小白脸下去,还不得把他老人家气得七窍生烟,和小白脸战斗起来,在地下。”宣太后也怕老公吃醋,于是放弃殉葬打算,乖乖地独自找老公去黄泉公园的长椅碰面去了。
虽然宣太后很可爱,但她在秦国掀起了一股贵族专权的逆流。
宣太后大力扶植贵族党,用人只用贵族,是贵族政治的总后台。他的弟弟魏冉同志,长期担任秦国相国,是“四贵”之首。不过,跟宣太后一样,魏冉也是立过功的。当初,秦国处心积虑要阻止齐湣王灭宋,就是魏冉设计运作的。著名军事家白起(白疯子)也是在魏冉的荐举和提拔下,成功取得了对东方各国作战的一系列辉煌胜利。魏冉本人也曾经带兵作战,有过攻魏斩首四万,夺得列城若干的记录。
虽然数有功于国家,但魏冉作为贵族政治的大头,免不掉兼具贵族政治的所有缺点:
第一:揩国家的油。替国家作决策的时候,魏冉不免把家族利益放在国家利益之先(这是所有贵族政治的通病)。比如魏冉长期坚持 “远攻近交”的错误战争路线图,多次对远东齐国兴兵,以便从齐国的虎口中夺得宋国的“油田”陶邑(肥的流油的地方)作为自己的私邑。调动国家机器为私人家族利益跑腿儿,不惜让国家走错误的远攻近交之策,只要对自己家族有好处,这都是贵族当权者在做国家决策时常有的心态。魏冉占领陶邑以后,向陶邑著名的倒爷们和小老板收税,大发其财。后来魏冉失势的时候,家产装了一千多辆大车才运走,车辆中的“宝器珍怪,多于王室”。这就是他富裕和揩油的证明。
为了守住这块孤悬在千里以外的生财之地陶邑,魏冉又不得不动员大量国家军队去战斗维护它:公元前271年,魏冉听信一个巴结者的劝告,再次劳师袭远,越过中原韩魏,攻打了齐国的刚、寿两地,目的是在陶邑外围建立缓冲区,保护魏冉的陶邑不受齐国人威胁。刚、寿两邑随后被并入魏冉的封邑。伐诸侯之利,尽归了个人腰包,对国家消耗颇多,仅仅去为了谋求个人好处。这件事情,后来成为魏冉被人揪住的小辫子。
第二:贵族封邑的扩张像一个毒瘤,导致国力削弱。贵族们的特权地位和贪婪本性使得他们不断扩大自己的封邑圈子。秦国一些发达的工商城市,如穰、宛、邓、陶,纷纷被划入了魏冉等“四贵”的封地范围。国家失去了这些重要的税收来源,财力变得虚弱。而“四贵”时时与国家争利。
第三:打击异己,压制人材。魏冉一反秦国任用客卿的优良传统,规定外来人士要受到严格检查,那些私带外国人才入境者要受到重罚。这么做是必须的,必须排斥市场化人才,以维护本贵族集团利益。终于,“四贵”家族独霸政坛、豢养门客、结党自固,近亲繁殖,国事糜烂。这种不敞开、不公平的用人环境,必将会导致国家人才匮乏,政治昏败。
第四:架空君权。这和上一条是相关联的。魏冉排斥外来人材,打击异己,结果终于是满朝文武多成了魏冉的亲信和族人,他们互为羽翼,御下蔽上。连白起都是魏冉推荐的,属于“太后党”。秦昭王能有所作为的空间其实是有限的。找一个能为他办事的知己人,都很难了。(注:后来魏冉死后,白起与秦昭王以及秦昭王信用的党羽范雎之间发生冲突,导致白起之死,也就不奇怪了。)
宣太后、魏冉这一贵族党,与秦昭王王权之间的不可调和的矛盾,迟早要爆发。而那个能替秦昭王办事的知己人——名字叫范雎(音“居”),则刚刚在魏国挨了一顿胖揍,肋骨也断了,如今正步履蹒跚地向秦国走来。
范雎这人有谈天说地之能,翻江倒海之辩,但是出身寒微,和多数寒士一样,有形而不显,有能而不陈,只辱身于一般门客,职责是给魏国的中大夫须贾拎包。
有一次,范雎拎着包,跟随主人须贾出使齐国。齐国正是可怜的齐湣王的儿子齐襄王接班不久,四处医治战争创伤(据说乐毅屠齐国七十余城,大约到处都是乐毅留下的森森白骨和“化学武器”)。齐襄王靠着田单复了国,但似乎极缺人才,他风闻范雎明天下之事,有口辩之才,具卿相之姿,值得任用,于是把酒啊牛啊和十斤黄金,送给范雎来了。想让范雎签约在齐国工作。
范雎百般推辞不敢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