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都“分封”出去了以后,周天子发现,它实际直接控制的地区,不过是陕西关中(以镐京为中心)以及河南洛阳(以洛邑为中心)两块有限的面积。
在镐京、洛邑,各自布置着八个师和六个师合计四万多人的常备军,这也是周王朝所有的国家常备军,再多了就养不起了。
依靠这样区区几万军队,对付分散盘踞在周控地区以外的上千个诸侯,当然显得力不从心。于是周公费尽心思,创出了一种保家卫国的绝技,那就是“周礼”!周礼规定了人们起坐卧行、吃饭上朝、哭丧穿衣以及男女尊卑的秩序,根本目的在于给周天子撑腰,让诸侯们服气他。
周公把自己制定的“周礼”,下发给全体臣民去练习。
按照《周礼》要求,不同等级的人,见到不同等级的人,在不同的场合,要有十数种不同的磕头方式。不光磕头有分教,连走路说话都有章法:你在尊贵者或长辈面前经过时要“趋”(急走、小跑)而不能平稳地迈着方步过去。在登上堂的时候,从东边上先迈右脚,从西阶上先迈左脚,每登一级都要稍停一下,让两足都在同一阶之后再登。登堂以后(堂就是大客厅),由于堂空间比较狭小,所以不必趋,而要“接武”,武”指足迹,“接武”就是后一步要踩在前一步的足迹之半的地方。如果手里拿着贵重的礼玉,那无论是在堂上或在堂下庭院,都不必趋,因为怕跌坏了宝玉。
好,整套动作连贯地作下来,我们请未来的大圣人孔子给我们示范:孔子进入国君院子大门时,作出害怕而谨慎的样子,好像没有容身之地似的,到处躲躲闪闪。孔子不站在门的中央,他走过门的时候,不踩门槛——尽量显得自己渺小,在尊长(国君)面前不是人。。孔子提起衣襟往堂上走的时候,更是恭敬谨慎,好像憋住气不敢放一样。走近鲁君几案的时候,面色矜持庄重,脚步加快,言语拘谨,故意好像底气不足一样。这种拘谨的状态直至拜见完毕(中间最难的是如何就座、如何磕头我们待会再说)。孔子走出宫室降下台阶,面色才开始放松。下完了台阶,孔子再快快地向前急走几步,犹如鸟儿展翅一般。但是,这也好不了多久,等到回到自己车上,孔子便又摆出恭敬而内心不安的样子了。这简直就是演电影或者跳芭蕾舞那么复杂。
试想,一个精通了这些繁文缛节的人,整天规规矩矩、必恭必敬的人,还会想着跟人整天打架和造反吗?礼仪这种东西的神奇之处就在这里,它可以通过约束人的行为模式而改变心性,最终维护大周朝所追求的等级秩序。如果上千诸侯都习惯了周礼,就不敢对天子造次了。
《周礼》中无处不在体现天子、诸侯、大夫、臣民这些等级秩序。譬如坐席子——大周朝不是直接坐地上,屁股下面有席子——按照规定:天子坐的席子五重,诸侯之席三重,大夫之席两重。席的花纹也有差别,显示了等级差异,不可铺错了,即便是在家独处。孔子有个大贤学生,死前发现自己躺的席子花纹超过了自己的身价级别,嚷嚷着爬起来要换,换成低级的。结果没等抻完席子就把他折腾死了。席子在屋内的摆设位置也有尊卑的差别,离门的远近,是东是西,都蕴涵着等级秩序。臣子不能和君主同坐一席,当然,男人和女人也得分开(当然这都是对贵族士大夫们来的,老百姓可以免了)。入席时候应该从席的后面上去,谁从前边迈上去谁是混蛋。坐下以后,必须跪姿,屁股压在后脚跟上,膝盖离席子前沿保留一尺间隙,以表示谦恭。若是在读书和进食的时候,则又不要保留间隙,应尽量往席子前沿坐,以免看不清书或将食物落在席上,那就不乖了。
入席就坐的时候不能“横肱”(叉开胳膊肘),以免妨碍同席的并坐之人。
跪坐的时候,当然也不能穿着鞋。只有资格最高的人才可以把鞋脱在屋里,其他人必须脱在屋子外(就是堂下)。所以,如果看见户外有两双鞋,则知堂上必有三人正在交谈。你在那儿脱鞋的时候,注意不要践踏别人的鞋。
脱鞋跪坐好了之后,下面开始吃饭,也是满有讲究的。天子吃饭用九鼎、诸侯用七鼎、卿大夫用五鼎、士则用三鼎(这种周鼎也不是很贵,现在值十几万块钱一个,你可以去买)。鼎是放在地上的,里边盛放不同的肉,吃时实行分餐制,还要搭配了调料,放入进餐者的在几案上的餐具里去。天子的案上,摆着的餐具至少有二十六个(吃不过来啦!),其它级别递减。米饭则放在青铜簋里,天子用八簋、诸侯用六簋、卿大夫用四簋、士二簋,也是落在地上的。
上述差异表明,“名位不同,礼亦异数”。
至于屋子里、院子里不同级别的人点几根蜡烛,走上台阶的时候,什么级别的人从东,什么人从西,谁给谁铺席子,谁给谁撤席子,都有详细要求,堪称繁文缛节。总之,礼仪对于天子、诸侯、人臣、士人至关重要。中国号称礼仪之邦也在于此。通过演习运用这些礼仪,使得下级对上级的服从被固化在日常行动之中,以至于从骨子里都习惯了尊重君长,从而忘记造反了。
也是啊,以当时幅员辽阔的中国,成百上千的诸侯,大周朝的三四万常备军哪里看管得过来。礼仪可以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