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建春门进城内,绕过周回三里的翟泉,便是河南府衙门。周惠之前曾经来过,并且和王建、夏侯敬、谢邦、田颖入衙门内晋见,领取府户军官职,对这里的印象很深,毕竟他的从军生涯,乃是在这个地方开始的。当时的河南尹,还是依附元天穆的元子思,等到元颢入洛,元子思自然被斥退,职务由安南将军、司州别驾杨机接掌。
故地重游,周惠很快就发现,这里的人气比上次萧条了许多,建春门御道北面,当日河南府户军集结的那片校场上,如今只有数百名郡兵操练着,都是被元颢挑剩的羸弱之人,这些郡兵固然是有气无力,带领他们的军将也毫无责任心,很随意的歪在泉边树下的一张胡床上面打着盹儿,手上甚至还抱着一只酒瓮。
看着此人的形容,周惠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货该不就是元宝炬推荐的元整元子肃吧?
他的预感显然就要变成现实,因为元子攸径直走向了那名军将。不仅如此,另一名十三四岁的健壮少年也跑了过来,大力的推搡他道:“姐夫!快醒醒!邵县侯来看你了!”
“阿毅,别扰我,”军将嘟哝道,“管他什么侯什么公的,只有不是你姐就成……”
“是街对面的邵县侯啊,姐夫!”被称为阿毅的少年不屈不饶的推着,只可惜军将看似摇摇欲坠,却总能像不倒翁似的稳住身形。这看似滑稽的一幕。却让周惠瞪大了眼睛,因为他曾经听文德宿卫骑军军副马佛念说过,骑兵在马上作战,下盘一定要稳当。腰腹一定要灵活,而看这军将的下盘和腰腹,显然是一名极为出色的骑将。
果然不愧是监羽林军的骑都尉,也不愧是御乘舆车的奉车都尉之子……周惠忽然来了一些兴趣。
被唤作阿毅的少年,见推不倒这位军将,只好另寻他计。他仔细观察着军将的呼吸俯仰节奏,忽然伸手一探,迅速向他手中的酒瓮抓去。可这军将看似迷糊。却能下意识的将酒瓮往外急撤,而阿毅则顺着他的撤势一推,终于将他推得失去了平衡,也让军将惊醒了过来。有点手忙脚乱的稳住了身子,酒瓮也依然在手中抱着。
“好你个阿毅,倒是有了点长进!”他哈哈大笑道,“咱们再来!”
“姐夫!邵县侯在旁边呢!”阿毅连忙提醒道。
“哦……是子炜兄么?”军将眨了眨眼,这才看清一旁的元宝炬和周惠二人。他把酒瓮放下。向元宝炬拱手致歉,“子炜兄,刚才是我怠慢了。来,咱们喝酒!我先自罚一樽!”
“子肃。你可不能再喝了,”元宝炬拦住了他的酒樽。“这一阵子,你每天就这样练兵吗?”
“那我能怎么练呢?”元整元子肃放下酒樽。长声叹息着说道,“子炜兄,我是骑将,只会带骑兵。这些步军,我可实在带不来,更何况还都是挑剩下的老弱,看着都让人丧气!”
元宝炬知道元整说得不错,也没有反驳什么,只是转过话题问道:“杨府尹不在么?”
“杨府尹去洛阳县衙了,”这次回答的是名为阿毅的少年,“听说县里又积了些政务,而新的洛阳令还没有到任,杨府尹放不下心来,昨日就去了那边。”
“又去洛阳县衙了么?”元宝炬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元整散乱的发髻上面,“子肃,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你先稍稍整理下仪容,别在人前失礼。”
“子炜兄,你别打闷葫芦,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元整看了看元宝炬,又看了看周惠,直觉告诉他事情与周惠有关,“这位是?”
“我是新任洛阳令义兴周惠,并领伏波将军,假城门校尉,掌洛阳内外治安和城门关防,说来也算是河南郡兵的上司,”周惠笑呵呵的望着元整,好似看着一块宝玉似的,“听子炜兄说,子肃长于骑战,因此我想荐子肃担任我的城门司马,统领缇骑巡查各处。”
“统领缇骑?这事情不错,比守着这些老弱残兵强多了!”元整哈哈一笑,向元宝炬、周惠两人拱手致谢,“既然是子炜兄的好意,在下更是没有二话,也谢过周将军的举荐之情。”
“子肃的性子还是这么急,”元宝炬笑着摇了摇头,“也罢,等子肃你整理好,咱们就一块去洛阳县衙,让你向杨府尹提出辞呈,之后交代了公事,允宣便可行文向尚书吏部和都兵部荐举子肃。”
“看来我也这洛阳令也要及早上任了,”周惠笑道,“原本还有两天假,准备回乡一行,却没想到县衙积了那么多公务,居然劳动府尹代为处理……对了,子炜兄,河南府尹可以兼理洛阳县吗?”
“一般是不成的,但杨府尹有些不同。他之前曾以伏波将军任河阴令、洛阳令两职,官声极好,离任后还有洛阳吏民为他在县衙门外立了清德碑。如今他虽为河南尹,对洛阳县依然十分关注,见洛阳县公务积累太久,便奏明陛下,以府尹兼理洛阳县事,”元宝炬向周惠解释说,言语间颇有期许,“如今允宣也和杨府尹一样,以伏波将军任洛阳令,他日说不定也能主政河南府哩……”
说话之间,元整已经下了翟泉池边石阶,就着水面草草整理好仪容,戴好郡尉武冠,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