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桶的汽油往家里搬。他真担心万一强制拆迁的人来了,儿子把汽油点上,盛成厚抽烟,曾经失手泼洒过汽油,知道汽油一旦燃烧起来可不是玩的,如果因此烧死了人,儿子可就完了。
任何一个善良的人,宁愿自己失去生命,也不愿意自己的亲生儿子去做这种危险的,犯法的事情。他出言阻止儿子,儿子埋怨他不同家里人商量就签了字,埋怨他什么年代了还去充积极,埋怨他脑壳不长脑髓不想想一套房子怎么住人……盛成厚白生气一场又无可奈何。
四
春天原本是充满阳光的日子,可连日来则阴雨连绵。盛成厚看老天连日下雨,心想嘉陵江开发公司不可能在下雨天来强制执行吧,谁知偏偏就在这样的天气,嘉陵江开发公司把挖掘机和推土机开来了。人们原本就在惶恐的气氛中仓皇度日,看见那两台耀武扬威的挖掘机和推土机,几个女人尖声的叫着往自己的屋子里跑,边跑边喊:“哎呀……来啦呵!哎呀……来啦呵!”
盛成厚正在屋子里端起碗吃饭,盛杨氏气喘咻咻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来……来……来了……”盛成厚莫名其妙,说:“啥子来了?”盛杨氏说:“推……推……房子……的……机器……”盛成厚愣怔了,饭碗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人们没有人组织,几个人走上去档住了推土机和挖掘机的进路,机器停了下来,双方对持着,挡路的人自发的越聚越多。嘉陵江开发公司早就有准备,十几辆警车呼啸而至,随着警车后面又开来法院和城管的车,其中还有一辆电视台的车子。
一些穿制服的和穿警服的人跳下车来,那些跳下车来的人两个人走过去拉一个挡道的人,拉开以后,王法官手拿半导体喇叭,喊:“我们是来执行公务的!谁来挡道按防碍执行公务罪论处!………”又向那两台机器喊:“开始拆!……”
罗民负跟班似的尾随着王法官,不时冷笑着对人说:“该花钱的时候舍不得花钱,这下晓得厉害了吧?”
人群一下子散开,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几个小娃儿吓的哭叫起来。许多人往自家屋子里奔跑,不断回头张望,害怕挖掘机把铁臂张开去抓自己的房子。
挖掘机往就近的一家房屋开去,伸出铁爪子去扒拉一家楼层的女儿墙,这家的男人赶紧往屋外搬家具,女人瘫坐在地上气死气活的哭泣,一小男孩呆呆的站在女人身边,哭兮兮的去牵扯母亲的衣服,狗汪汪的叫着,几只鸡被飞落的砖石惊的四处乱飞。人们被这样的场景镇住了,女人发呆,男人手足无措,往外搬东西的人家逐渐多起来。
五
早晨,天是阴沉的,只稀疏的飘飞着小雨点,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起了雨丝,雨不大,很快头发上就掉下雨水来,搬出来的床单被褥很快被雨水侵湿了。一个小姑娘边搬边哭着喊:“妈,铺盖打湿了,晚上啷格睡呵!”大人无暇顾及她。
先搬出家具来的人家,架子床上顶了塑料布,雨水顺着床沿滴下地,铺盖和被褥还是干的。一家人站在雨中,一脸的无奈,一脸的忧愁,又有几分庆幸。那雨中往屋外搬家具的人们,很有几分凄风苦雨的悲凉。
人们在往屋外搬家具了,那被两人一组挟持走的挡道的人也放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什么人带头,各自奋力跑回家,各自提出一个大大的塑料桶出来。盛成厚的儿子盛项羿把塑料桶里的汽油全部泼洒在挖掘机上,从身上摸出打火机举在手里说:“日你妈不准挖了!再挖老子就点火给你烧了!”
提着塑料桶拿着打火机的男人越聚越多,看那架势,很多人都抱着和来犯者同归于尽的决心。挖掘机停了,盛项羿从一个人手中夺过塑料桶,疾步跨到正举着半导体喇叭喊话的王法官和罗民负身旁,恶狠狠的说:“日你妈还不喊他们停手!老子今天就和你们同归于尽!”
王法官见势不妙,连声说:“别乱来!别乱来!这可是犯法的!……”盛项羿恨恨的说:“老子反正住的地方都没有了!不求活了!你不怕死!就喊他们继续拆!……”罗民负怯怯的说:“别激动!别激动!我是律师,是嘉陵江开发公司的法律顾问,免费!……免费给你们打官司!绝对!绝对给你家里弄一套房子,我保证……保证……科得平!……”
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盛成厚的心落进了万丈深渊,看见儿子从屋里提出了汽油,看见儿子把汽油泼洒在挖掘机上,他害怕儿子把汽油点燃,他知道点燃汽油后的后果,儿子有可能就这样完了,即使没被烧死,如果把别人烧死了,儿子也难逃一死,与其儿子死不如自己去死,自己年满花甲,活的也差不多了。
自己死了,儿子就有屋子住了,即使接了堂客,那一间屋子也够小两口住的。这样想着就爬上了楼房,此刻见盛项羿抓住王法官,禁不住在楼上喊:“儿呵,别点火呵,你把政府的人烧了,政府要枪毙你的呵,我要走了,我走了你就住的下了。我六十多岁了,以前的人没多少人活过六十岁的,我走了,你就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