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吴嗣梦带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小孩来了石家榜,孩子是石天明的儿子。 孩子的父亲被镇压了,孩子的母亲被判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龙争虎斗的“八一五”和“反到底”握手言和,接着革命委员会成立。随之山河一片红,文化大革命胜利了。
欢庆胜利的同时痛定思痛。许多红卫兵文攻武卫浴血奋战,许多革命者流血牺牲,革命胜利了斗争并没有停息,多少造反军的战士死于武斗,死于阶级敌人的报复,两派各自清理阶级敌人。
内查外调阶级异己份子无处藏身。石天明成了漏网地主,她的公公婆婆侨居海外,丈夫轻易被查出是派遣来的特务。特务顺理成章被镇压。石天明原本难逃死劫,只因身怀六甲,死刑改判死缓活了下来。
孩子出生在监狱,母亲为儿子取名石愿静,但愿孩子一生风平浪静。石天开原本想留下孩子自己抚养。无奈患了肺癌,弥留之际把孩子托付吴嗣梦,说交给吴嗣石,给石云飞当儿子。
吴嗣梦说起感慨万千,石天明大学都没毕业,就投身去保卫红色路线,男人是北大学生,串联来重庆参加的红卫兵,谁想二十几岁还是老牌特务。说起成立了革命委员会,老百姓的日子还是不好过。什么东西都凭票供应,蔬菜公司时常卖光板板,青菜萝卜都没得卖。
石金钟被食品公司开除,是他打胡乱说:“贺龙彭德怀能是坏人?是坏人革命能成功?说贺龙是土匪我不相信,说彭德怀怎么会是军阀残余?**也是叛徒?朱德想出朱选就是反党?这么多人是坏蛋!革命怎么能成功?”
石金钟为此出脱了饭碗,差点被定为暗管份子。吴嗣梦说:人说祸从口出,那是真的。石金钟就是管不住自己那张嘴,打胡乱说惹祸事。
二
吴嗣梦很关心石云飞和石云来的婚事,问说:“你的两儿子都二十出头了吧。有人介绍对象吗?”吴嗣石说:“我们这样的人家,成份不好,又穷。哪家的姑娘愿意放这样的人户?”吴嗣梦说:“你们现在是吃供应粮。生活条件比县区好。可以找县区的呀。”吴嗣石说:“县区来城郊找对象的姑娘是很多,可人家要选出身成份。我们这样的家庭,哪个愿意嫁进来?想娶媳妇,难。”
吴嗣梦说:“石云飞的成份不是能改么?”吴嗣石感叹着说道:“没哪个晓得他亲生父母是谁。我去公社问过,没证明人,他的成份改不了。”吴嗣梦说:“张二活不是晓得么?”吴嗣石说:“张二活死了好几年了,他也只是晓得飞儿是破肚子取出来的。”
吴嗣梦说:“平儿多大了?”吴嗣石说:“应该读书了。”吴嗣梦说:“好快,石天仪去世好几年了。”吴嗣石说:“她不该死,认真说起来,她根本就不是地主家的人。冤的冤枉的死得恁么年轻。”
吴嗣梦说:“不晓得为什么恁么恨地主,连曾经在地主家庭生活过的人也不放过。石天开因为在地主家生活过,才被调去化工车间,才不幸患上肺癌的。石愿静的爸爸也因为家庭出身是地主,他妈妈也是被地主家庭牵累。”
吴嗣石说:“那些年闯天运的,没有几个活下来了的,几乎都被淹死了。我们几姊妹,是养父无意间遇上救下的,谁想救人的人成了坏人,被救的人也成坏人了。”
吴嗣梦说:“管他好人坏人,反正大家现在过的日子都差不多,贫下中农也好不到哪里去。城市里的人生活好点,也没得几家天天吃的起鸡鸭鱼肉。”
吴嗣石说:“谁也不曾想如今生活这般艰难。”吴嗣梦说:“你养父真算得上是好人。白米干饭随你吃,不要你一分钱,天下哪去找这样的好事?”吴嗣石说:“那些年,我们家粮食多,不值钱。”吴嗣梦说:“不值钱也是别人的东西,就好意思白吃白拿。”
吴嗣石说:“以前干部说粮食是贫下中农种的,地主是剥削来的,贫下中农吃自己种的粮食,该吃。二十多年了,没人再说了。”吴嗣梦说:“没人再说了?那不是干饭喂了狗么?”
吴嗣石说:“别恁么说,吃过饭的人,老的老了,死的死了。如今是贫下中农当家作主,莫提过去那些事了,谨防脱不了手。”
吴嗣梦说:“听说你们粮食不够吃?”吴嗣石说:“计划用粮,计划不好是要差几天。”吴嗣梦说:“你们不是吃返销粮吗?怎么粮食还是不够吃?”
吴嗣石叹了口气说:“我生病又不许请假,旷工就扣你的口粮。平儿又没户口,没户口的黑人不供应粮食。家里养不起猪,一年到头不见肉星,全家就都吃得了……哎,我啷格说起这些来了。你听哪个说我们粮食不够吃的?”
吴嗣梦说:“你二哥三哥经常下农村,大哥二妹也常去重庆,这些听他们说来。那几家人嫌贫爱富的,回老家也不会到你家来。”
吴嗣梦摸出十几斤搭伙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