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人的悲痛中,整天混沉沉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可让她奇怪的是:土改留下的几块田里,却有人默默地帮她家干活儿,地里该收的给她收回来悄悄地囤在地坝里,该种的悄悄地种上。开始,她不知道他们是谁,后来才知道是她们家原来的几个佃户干的。
就是这股温暖人心的情意,让吴嗣石觉得天下还是有好人的。也使她的心从别人认为的这个罪恶家庭的阴影里解脱了出来,觉得自己和自己的孩子都该当好好的活下去。自己没有罪,孩子们也没有罪,为什么不好好活着?
五
“你们……这……。”吴嗣石发见他们时颇有些惊诧。“大小姐……我们……我们想帮帮你……”骆海忠束然道。“不能这么喊,要倒霉的……现在兴喊同志……”徐应山说。“我喊表妹行了吧,四川人竹杆亲,串来串去我们都是亲戚。”骆海忠说,“说起来我们还真是亲戚也。”徐应山道;“就喊表妹吧,以后我们会来帮你的。”吴嗣石问道:“就你们三个。”许应山说:“还有扬海云。”吴嗣石不解的说:“要做你们怎么不白天来啊,夜晚看的见?”骆海忠说:“哪个敢白天来哦,他们也许敢,我可不敢,我的成份也不好,因为租你们的土地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请了两个丘二,这回评成份硬说我剥削,幸好土地是租的你们的,才把我评成佃富农,虽然是团结对象,可离打击对象就差那么一点点了,万一被他们晓得我来帮地主种地,恐怕……他们敢来,大白天的我也不敢来。”张光银说:“喊你不来你偏要来。”骆海忠说:“我不来可对不起我的良心。”吴嗣石说:“你们可以白天来啊?”骆海忠说:“他们也都是评的富裕中农,离阶级敌人也只差一点点了。”张光银说:“都是那些年吃你们家的饭做自己家的事情,因此节约下来的钱,哪个晓得日子过的好点的人会是坏人啊。那些吃喝嫖赌败了家的,反而是好人了。”许应山说:“哪个人愿意穷一辈子哦,可是……”他叹了口气又说:“石金山是好人啊。”张光银说:“好人不得好报,恁么好的人落得如此下场。”
六
几个人议论起现今是好人的贫下中农来,别的地方他们不知道,可这个地方的贫下中农,有几个是因为疾病陷入贫困的?有几个不是好吃懒做?有几个不是赌博?张国全、蒲妖言、盛月桥、不都是把祖辈留下的田产输光了,评成份的时候没田没地成的贫农么?谁不想当有钱人?只是没有哪个能耐,可谁会想到惹人羡慕的有钱人会一夜间沦为狗屎堆,沦为众口唾弃的坏人。
吃喝嫖赌抽,那些五毒俱全的在人们眼中的败家子,居然会成为趾高气扬的好人。而且还可以随意摆布,那些已经沦为坏人的人的命运,可以随意支配和瓜分别人的财产,甚至可以彻底的让这些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好人就这样掌握着坏人的生杀大权。
这一突然的变化,很多善良的人根本搞不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也根本不明白这其中的深奥的道理。本地的人知根知底,谁不知道谁啊。听着几个人的议论,吴嗣石也在想,应该凭什么,来判定一个人的好坏。从古自今都认为,不贪不占不坑蒙拐骗,不杀人放火强奸抢劫,勤勤恳恳凭劳动吃饭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不是好人反而成了十恶不赦的坏蛋。说这样的人是坏人的人讲出来的道理条条有理,主要说是因为他们剥削了人,说剥削有罪,而且罪该万死。
究其原因是因为他们请了人帮他们做了事情。可请人做事情也给了报酬的呵,没有谁强逼谁,价钱都是双方事前讲好的,事后也一分不少的给了人家。而好些被剥削的人巴不得你天天请他,天天剥削他,因为被剥削可以天天好吃好喝还要给工钱,工钱少了自然是不干的。
吴嗣石真不明白请人做事情的人,按照约定付了工钱又有错在哪里。虽然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吴嗣石突然明白了这些人为什么会夜半三更偷偷摸摸的像做强盗似的来帮她做事情了,吴嗣石知道这事情一旦败露或者有人追究,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七
吴嗣石不想让他们受牵累,好言好语劝他们别来了,可来的人哪里肯听,吴嗣石总提心吊胆的,担心来做事情的人也担心自己,日子过的真有些胆战心惊……还好,几年来都平安无事。
这几个人吴嗣石都认识,骆海忠住在死狗湾,徐应山住在文昌庙,张光银和扬海云住在白坟堡。这些年,都是这几个人在暗地里帮吴嗣石拾掇庄稼,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长了还是有些人知道了,但人们并没有说什么,也许是解放前这里的许多人都受过石家的恩惠。
日子长了,有时白天他们也来帮忙了。吴嗣石的心总还是悬吊吊的,不说寡妇门前事非多,自己可是地主婆呵,万一有个什么,自己和孩子遭难不说,还会牵累这些好心人……人终得靠自己。公爹在世时她也下田干过农活,搭田坎修田边田脚,自己也干过。那时候是图好玩……唉……开了年要准备春耕了,犁田耙田自己是干不了的,先把力所能及的事情做了。再找一个人帮忙犁田耙田,自己也可以跟着学。苯鸟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