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被服务员把门几乎要拆掉才叫醒我,黄奇善一脸坏笑站在门边,说桑拿中心昨晚停业了,你小子去哪里鬼混醒不来?
我气恼地骂他:“你大爷的,老子昨晚被县太爷召见了,谈了一宿的不咸不淡的话。”
黄奇善与我,已经没有了过去的级别观念了,他尽管是个团委书记,并不见得能影响到我。刚来的时候弄了个鸟青年突击队,差点没把老子我突击进去,幸亏关培山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否则,死一个人,他头上的帽子不知道被摘了多少次。后来又出现个郭伟,戴着帽子直接空降到农古做书记,这不能说不是他的压力,虽然都是书记,郭伟却是地方大员,他充其量就是个朝中三品。地方大员实权在握,有容易出政绩,特别是农古乡这块省市挂牌的地区。他黄奇善就是想破脑壳,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主意来压倒郭伟。
这样,我就成了黄奇善的参照物,他混得不好,可以拿我做比较,他混得好,还是可以拿我做比较。我就是他被他当做比较的一个产物。他的这点心态,我在他陪郭伟去履职就清楚明白了。
人与人一旦做不了敌人,就绝对可以成为朋友。
我和黄奇善还不算朋友,但我们说话已经没有了过去的含蓄和假惺惺,我们回归到了大学时代的不知天高地厚。
“县太爷召见,说明你小子要高升啊。”黄奇善一屁股坐在我床上,故意使劲嗅着鼻子说:“怎么有股女人味啊?”
“你妹的味。”我没好气地说:“大清早的,你叫魂啊叫。”
黄奇善笑眯眯地说:“郁风,我要是有个妹,还一定要嫁给你。你看你多么好的人儿啊,身高七尺,身材魁梧,相貌堂堂,风流倜傥,又有满腹诗书,才高八斗,古语云:貌比潘安,才胜子键。就是形容你的嘛。”
我没想搭理他,穿着短裤去了洗手间。
撒下积累了一夜的长尿,心情舒泰了许多。还没等我拉上裤子,黄奇善又在外边鬼叫鬼号地喊:“你快点行不行?你想让何书记他们等你多久?”
我心里一激灵,差点又要尿出来。赶紧洗漱了一下,跟着他下了楼。
关培山和刘县长都陪着何至书记坐在餐厅里,何至看到我,招招手说:“快过来吃点东西。”
我诚惶诚恐地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一桌子丰盛的早点,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何至递给我一个剥好的鸡蛋说:“早上一个鸡蛋,喝一杯牛奶,是最好的早餐。”
关培山他们就赶紧点头同意附和,关培山亲手给我舀了一碗小米粥,又把咸菜碟子朝我推了推说:“慢慢吃,不急。现在去你们农古乡,方便了。”
想起今天是农古乡通电剪彩的大好日子,又是过小年,我一激动,把鸡蛋差点就整个吞了下去,噎得我直翻白眼。何至突然伸手在我背上拍了拍,他的这个举动,让我好一阵感动,只觉一股父爱般的温暖直冲脑门,眼角差点就要湿了。
三口两口吃完,我拍拍肚皮说:“报告领导,我吃好了。”
何至就起身出发,一行人鱼贯出来,看到招待所外面的马路上停着几十台小车,领头的警车闪着警灯,压阵的警车也闪着警灯。县委县政府各局办委一把手都双手交叠站在各自的车边,等着何至书记出来。这个阵势我是第一次看到,顿时觉得自己神圣了许多,本来有些漂浮的脚步马上就沉重起来。
我用眼睛扫视着车队,我在找我们乡的黄包车。
刘县长拍拍我的肩说:“别找了,你们郭书记这个时候怕早就翘首在等了。”
何至微笑着与大家打着招呼,弯腰坐进了车,对我说:“郁风,你跟我的车走吧。”
我还在迟疑,黄奇善在背后推了我一把说:“还不快进去。”
一阵寒风吹过,我缩了一下脖子,坐进了何至书记的车。
警笛响了几下,车队缓缓出发。
我恍如身在梦中一般,偷偷捏了一把大腿,痛得我呲牙咧嘴。何至看到了我的举动,伸手在我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没做声。
车过老鹰嘴,我看到半山腰上赵德亮的坟被枯草包围,只露出一点尖尖的顶子,散乱的花圈还在寒风中飘摇,一阵悲凉袭上来,眼角有点酸,我用手擦擦,说:“这条路,死了他这个人。”我指着山腰上的告诉何至书记。
何书记微阖着眼,并没理会我说话。我知道,死个把人,在他们这样级别干部的心里,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根本就不值得大惊小怪。
拐过一座山嘴,就可以看到农古乡高高飘扬的国旗。
这面国旗是郭伟亲自督促建造的,竖在乡政府大坪边,底座是花岗岩,中间一块汉白玉,刻着“**春山县农古乡委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