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喝光了一瓶酒,何至书记谈兴正浓,他出任衡岳市常务副书记,第一次来春山县视察,来之前就找秘书要了春山县的政府工作报告,仔细认真地看了一个晚上,对于这个山区县,他何至还是有着深深的感触。
当年自己的老父亲南下剿匪,就在春山县这个地方打过一仗,衡岳市市志和春山县县志都有记载,虽然仗打得不大,但也牺牲了五个战士,如今他们的遗骨还埋在春山县的烈士陵园里,墓碑是自己老父亲亲自题写的,写着“解放战争春山战役烈士永垂不朽”。
何至从小就没了娘,跟着父亲南征北战,南下打到衡岳,上面突然要求就地转业,打了一辈子仗的父亲突然失去了战争的乐趣,人一下子就老了许多,刚好父亲的老战友回乡探亲,就把儿子何至托付给他,带到部队去,到能打仗的地方去。
这样,十八岁的何至就孤身一人跟着去了西方,父亲病危的时候没告诉他,父亲去世的时候他不知道,他老老实实在部队干着,从士兵到班长、排长、连长,后来西边发生战事,他随父亲的老战友痛痛快快打了一仗,老首长因此被调到军委,他去了军事院校学习,回来后才知道父亲已经走了,他痛痛快快哭了一场,自己最后的一个亲人都不在了,他回衡岳市的想法从此就全部烟消云散,再到后来,何至所在的部队改编,一部分改为二炮,专打导弹,一部分退伍转业,何至此时的军衔已经是正师级干部,结了婚,生了一个儿子。何至的爱人,也就是我的表舅妈,坚决要求何至转业,恰好逢上大裁军,名正言顺到地方任了一个副书记的职务。直到何至去北京开会,他去探望早已赋闲在家的老首长,才勾起潜藏在骨子底的思乡情结。
何至就是想死后埋在父亲身边,母亲去世后,父亲再没娶过亲,虽然他转业后担任衡岳地委书记,但一身正气的父亲从来就没对红颜动过心思。父亲苦,何至能真真切切地体会到父亲的苦。回到衡岳市,他从档案馆里借出父亲当年的日记,几十岁的人,边读边哭,哭得像个无家的孤儿。以至于后来他爱人坚决要回老家去,他不回就离婚的要挟都没打动他,他坚持一个人留了下来,哪怕死后自己也像父亲一样,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他也愿意。
何至提出来下午要去烈士陵园看看,何至的建议让关培山的头上冒了一层细汗。
当年的烈士陵园现在被广东来的一个老板圈了起来,说是要开发成春山县第一个商品房小区,也就是在招待所开桑拿的老板。圈地的时候刘启蒙县长坚决反对,说烈士安息的地方不能动,但广东老板开出来的价码确实诱人,关培山抵住了反对的声音,与广东老板签了合同,收了定金。如今二年过去了,烈士陵园被广东老板用高高的围墙围了起来,闲人不得进入,里面却没半点动工的迹象。
刘县长听到何至要去烈士陵园,本来不苟言笑的他,脸上浮现一片笑容。
何至看到关培山冒汗的额头,关切地说:“培山啊,你身体不会有事吧?”
关培山摇摇手说:“我没事,谢谢何书记关心。只是这么冷的天,我们去烈士陵园,怕是不好。”
“有啥不好的?我们**人,血雨腥风都过来了,害怕天冷?”何至夸张地说:“我在张家湾市的时候啊,每年雪下得到大腿根。”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书记,你看啊,明天就是过小年了,在我们乡下呢,过年是很有讲究的,一般不能与丧葬沾边,虽然我们**人不相信迷信,但我们毕竟是乡下,还是要入乡随俗。”
“这样吧,你们县委就派个人带下路,我和郁风去就可以了。”何至道:“烈士陵园里躺着的烈士,跟郁风的父亲是战友,让他代表后代去看望一下先烈,也算是对地下的他们有个安慰。”
何至的话基本透露了我的身份,我是一个南下干部的后代,是一个跟随何至父亲南征北战的老战士的后代!
“这样吧,关书记,我陪何书记去。”刘县长主动请缨。
关培山沉吟了半响说:“何书记,还是我们一起去吧。毕竟,烈士是牺牲在我们春山县,作为地方的最高官员,过去我的认识不够,没有重视这方面的工作,今后一定要在每年举行一个公祭活动,让烈士睡得踏实,让后代铭记革命胜利的来之不易。”
何至满意地点头,推开面前的酒杯说:“我们现在就去。”
他这一招让大家都手足无措起来,恰好黄奇善进来,听到这件事,赶紧说:“各位领导,稍坐片刻。既然去拜祭烈士,我想应该要献个花圈之类的。我现在去准备一下,好吗?”
何至挥挥手说:“仪式不重要,人到了,心就到了。”想起牺牲的战士中还有自己认识的人,眼角不觉湿润起来。
关培山诚恳地说:“何书记,让奇善去准备一下吧。他办事快,要不了多久。”
何至只好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