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您是第一中学的老师吧,我儿子就在一中读书。”妇人搭讪道,口音带一些南方味道,没来由的让陈南觉得一丝亲切。
“是啊,我刚调来的。”
“老师您贵姓啊?”
“免贵,我姓陈。”
“看您的样子,今年有二十七岁了吧?”
陈南有些纳闷,这位阿姨猜的真准,自己是1930年生,周岁正是二十七。
“是啊,您有事?”
“没事,随便聊聊,您教什么课程?”
“我在图书室。”
“是这样,我刚才在车上听您说,小时候曾经得过病,脚掌外翻和耳朵的问题,正巧我有一个亲戚小时候发烧,耳朵聋了,想打听有什么好的医生。”
两人边走边聊,直到学校门口陈南才说声再见,径直进了单位,那妇人看着他的背影,神情十分复杂,喃喃道:“难道真的是他?”
……
省城,淮江日报社,这里是右派泛滥的重灾区,社长阮铭川被打倒之后,省委宣传部一位副部长亲自兼任社长一职,并且给社里定了个指标,必须揪出残余右派,人数定为全体职工的百分之五。
各部门开始自查,编辑们互相揭发检举,但怎么都凑不够百分之五,还差那么几个人。
张广吟所在的第四编辑室也在开会揭发右派,不过大家平时关系都不错,谁也不好意思开口,就这样干坐着,因为中午吃了半个大西瓜,张广吟实在憋不住要上厕所,飞快跑到走廊尽头的厕所小便之后回来,编辑室的右派已经确定了人选,就是他。
晚上,张广吟步履沉重的回到家,告诉妻子刘媖,自己也成右派了。
“这不胡来么,怎么随便把人打成右派,我找他们说理去!”刘媖当即就要出门,被张广吟死死拉住。
“千万不能去,不然连你都得连累,咱家一个右派就够了,两人都右派,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张广吟是很谨小慎微的一个人,遇事忍气吞声惯了。
刘媖道:“好,我不给你惹麻烦,我去找大姐,这总行了吧。”
张广吟道:“大姐回来了?”
刘媖道:“今天中午刚到,小南被打成右派下放江北,她这个当母亲的能不着急么。”
张广吟道:“大姐接触的高层人士多,兴许能帮上忙,咱俩一起去。”
两人这就去了枫林路陈家,不过刘婷不在家,据说是去了省委第一书记郑泽如家。
“那咱们等一会吧。”刘媖两口子不敢去郑书记家打扰,就在陈家等待。
刘婷风尘仆仆赶到省城,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热爱政治的儿子小南被打成了右派,而且是罪证确凿,上面钦点的大右派。
反右运动风起云涌,轰轰烈烈,就算陈子锟亲自出面,怕也无济于事,唯一能帮上忙的只有省委第一书记郑泽如,他是江东省的一把手,给几个右派摘帽子还不算难事。
刘婷和郑泽如是多年的老相识了,早在北洋时期,郑泽如潜入江东发展地下党,麦平和刘婷两个在校生就是积极分子,刘婷更是奉命打入敌人内部,收集军阀陈子锟的情报,只不过后来因为意志不坚反而被陈子锟俘虏,做了人家的情人,和组织的关系也就中断了,直到解放战争时期才恢复。
除却这一层关系,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这件事已经在刘婷心底隐藏多年,终于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候。
但郑泽如却不愿意见她。
小洋楼门口,第一书记的爱人潘欣饱含歉意道:“真是不巧,郑书记去外地调研反右工作,不在家里。”
刘婷道:“我下午去省委,他还在开会,怎么这会儿就去外地了?”
潘欣道:“开完会去的,最近工作太忙,你也知道,事无巨细都要他这个书记操心。”
刘婷多么冰雪聪明的一个人,知道郑泽如不愿意见自己,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信封递过去:“请转交郑书记,务必让他看到。”
潘欣道:“好的,我一定转交。”
二楼窗口,郑泽如掀开窗帘一条缝隙,看刘婷黯然离去,心中略有歉意,但一回头看到桌上摆着的陈南的申诉信,心中又充满了不耐烦,这个年轻人实在是不知好歹,组织上已经对他宽大处理了,还不断写信申诉,仿佛冤枉了他似的。
潘欣上楼,轻声道:“她走了,留下一封信。”
郑泽如摆摆手,示意自己已经看见了,潘欣不敢打扰丈夫的思路,留下信封,轻轻掩上门出去了。
第一书记到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着步子,终于做出决定,把陈北的申诉信信转给陈南现在的单位,江北第一中学,让一中的教职员工们好好帮助陈南反省。
至于刘婷送来的那封信,他根本就没打开看,直接丢进了纸篓。
……
江北第一中学有自己的浴室,一三五男职工洗澡,二四六轮到女职工,也可以带家属一起来,到了晚上,还面向住校学生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