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飞,一会儿听说日本准备武力调停,一会儿听说奉军十万人马入关,终于有一天,确切消息传来,曹锟曹大帅宣布组建讨逆军,任命吴佩孚为前敌总司令,正式向段祺瑞宣战。
一场大战迫在眉睫,师部警戒大大加强,口令一天三变,气氛相当紧张。
炊事班整天忙碌着烙大饼,蒸馒头,打仗的时候哪能来得及做热饭,就要靠这些干粮顶着,陈子锟心急如焚,不由得后悔当初怎么没进机枪连,空有一身本领却不能阵杀敌,只能和面粉大米打交道,这份憋屈还没地方说去。
“出来几个有活气的帮忙干活。”伙房外面又出来赵军需的喊声,一辆大车停在门口,车堆得满是面粉。
陈子锟拎着擀面杖从里面出来,一见这副阵势,赶紧丢了擀面杖,抓起一袋面粉抗在肩,问道:“赵军需,我申请下连队当步兵的事儿有眉目了么?”
赵玉峰有些心不在焉:“哦,啊,对啊。”
陈子锟又提了一袋面粉,觉得比平日轻了不少,他再次问道:“就是下连当兵的事儿。”
这回赵军需听清楚了,讥笑道:“想当补充兵还不容易,等打起来前线肯定缺人。”
陈子锟道:“那就麻烦赵军需了,到时候帮帮忙。”
“行了行了,走你。”赵军需不耐烦的摆摆手,陈子锟扛起两袋面粉进了伙房,把口袋往地一丢道:“奇怪,以往能扛两袋,今天觉得三袋都能扛得动。”
王德贵听见了,过来掂一掂面口袋的分量,又找来一杆大秤吊了吊,啐了一口骂道:“姓赵的真黑。”
陈子锟道:“怎么,缺斤短两了?”
王德贵伸出一只手指:“嘘,别声张,少管闲事,这小子精得很,肯定亏待不了咱们。”
过了一会儿,赵玉峰溜达进来,装模作样的视察了一圈,还拿起烙饼咬了一口,赞道:“手艺不错,弟兄们辛苦了,晚我请客吃涮羊肉。”
王德贵冲陈子锟会心的一笑。
正说着,外面进来两个大块头宪兵,胳膊缠着袖章,背后插着大刀,往门两旁一站如同两尊门神一般,紧接着一个宪兵尉走了进来,锐利的目光在伙房四下扫描。
赵玉峰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腿也在发抖。
宪兵尉道:“你们几个,看见李长胜没有?”
王德贵一挺腰杆:“回长官的话,没看见。”
陈子锟也大声道:“没看见。”心里却在嘀咕,马夫老李犯了啥事,连宪兵都出动了。
听到宪兵是找老李的,赵玉峰的脸色立刻恢复了正常,掏出烟来递过去:“老李咋的了?”
宪兵尉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接过烟,却并不点燃,换下公事公办的嘴脸道:“这个老李也是昏了头,这个节骨眼居然当逃兵,逮到肯定要砍头的,你忙着,我先走了。”
宪兵们走了,赵玉峰长吁一口气,道:“晚涮羊肉,照旧。”说完也出去了。
陈子锟不解道:“老李为啥要当逃兵?”
王德贵沉默了半晌才道:“老李和我是同期的小站兵,听说他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这回当了逃兵,我估摸着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傍晚时分,外面一阵喧哗,陈子锟跑出去一看,一队全副武装的宪兵捧着大令和鬼头刀进来,后面紧跟着灰头土脸的马夫老李,领章帽徽都被摘了,军装还有几个鞋印,看样子没少吃苦头。
老李被按在地,雪亮的鬼头刀高高举起,师部的马夫、伙夫、勤务兵们噤若寒蝉,宪兵尉威严的看看他们,叉着腰说道:“都看见了么,这就是当逃兵的下场,来人啊。”
宪兵们脚跟一并:“有!”
“斩了!”
老李眼睛一闭,两滴浊泪从眼角流出。
“刀下留人!”正当鬼头刀举起之际,陈子锟大喊一声,这个籍籍无名的二等兵义无反顾的首先站了出来。
宪兵尉盯着他:“大胆,你想造反不成?”
陈子锟毫无惧色:“长官,放老李一条生路。”
“军法如山,凭什么放他?”
“请长官给李长胜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等愿意为他担保。”王德贵也站了出来,紧接着,马夫伙夫勤务兵们也站了出来,一起替老李求情,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
宪兵尉摸摸下巴,杀鸡儆猴的效果已经达到,他也不想造杀孽,便顺水推舟道:“看在众位弟兄的面子,我今天先不杀你,等打完仗再行处置。”
转脸看看赵玉峰,又道:“赵军需,跟我到军法处来一下。”
赵玉峰一哆嗦,勉强一笑:“啥事?”
宪兵尉道:“哦,小事,到了再说。”
宪兵们带着赵玉峰走了,老李趴在地老泪纵横,哆嗦着给大家磕头道:“大恩不言谢,我李长胜这条命是大伙给的,这份情我记下了。”
王德贵过来扶起他,叹气道:“老李,你咋整的,不说一声就跑。”
老李道:“家里人捎信来,老娘不行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