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我们已经很喜欢老爸了,怀着恶作剧的心情,等他出糗,所以依然无条件帮助老妈描绘她的宏伟蓝图。 私下里,我们都觉得老妈异想天开,老爸从里到外缺少色彩,象黑土地上的一株玉米,不能说它不好,但谁能把玉米种花盆里,摆床边案头?当老妈磨刀霍霍准备下手时,我离开了家乡去外地求学,从此一直在南方漂泊,没有亲历老妈的攻玉过程。”
“几年前,我想把老爸老妈接到南方,与弟弟在电话里闲聊,弟弟叹息着告诉我:‘老大,大事不妙,我们矫枉过正啦!你不知道,老妈现在的脾气,快赶上皇帝的妈啦,管得老爸一点脾气没有。我们家偶遇风吹草动,都是老妈给老爸撑腰。老爸一辈子瞧不起妻管严,瞧不起锅台转,现在,除了不会做饭,拖地抹灰洗衣服样样能上手,老辈人中,老爸完全可以评上爱妻模范。’难道老妈的改造计划成功了?这令我吃惊不小。”
李梦湘一屁股坐沙发上,放声大笑。孩子似的手舞足蹈,连声叫嚣:“你敢这样写你老爸,敢这样写你老妈,了不起,有直面现实的勇气。”扭身过来面对着我,端详好久,才意犹未尽地挥舞一下稿纸,我赶紧递上一杯茶。她喝了几口,重新打量那些乱七八糟的纸张。
“来到南方时,两老已过花甲,老爸依旧年轻,头发浓密,腰杆溜直。但老妈却真的老了,心脏不好,记性更不好,我问她的病情,没想到老妈得意洋洋地向我宣布:“一辈子粗心大意,治病的事,我搞不懂,所以我只管看病吃药。至于血压高低,病情轻重,由你爸记着,买什么药,吃什么药,吃多少药,什么时候吃药,一概由你爸负责!”与此同时,我发现老爸正细心地摆放老妈那些数目众多的药瓶,原来他们的生活真的发生了出人意料的变化。
“接下来更有看头。”
“老妈会打牌了!这事非常值得一说,年轻时生活太苦了,居家过日子,老妈里里外外是把罕见的好手,但业余爱好一样没有。没心情没功夫学打牌,虽然初中毕业,可她一直不认识扑克,主要是搞不清牌的花色。不知道从何时起,老爸教会老妈打牌,最简单的一种玩法,逃得快。老妈象一切新手一样,水平臭瘾大,但老爸象哄孙女似的自有应对之策,提前约好打六局,保证输三局,赢三局,在老妈的声声指责中结束对抗。”
“争执仍然有,比如看体育比赛,恐怕今生今世他们也无法达成共识。老爸是标准的体育迷,抱着客观的心态,单纯地欣赏精彩赛事,为所有杰出的运动员欢呼,这是典型的超然;老妈则是狭隘的民族主义者,怀着朴素的爱国主义精神看体育比赛。遵守两个凡是:凡是中国人玩不利索的项目不看,凡是没有中国人参加的比赛不看。不能不说这是悲观者的阴暗心理,害怕面对国人的失败。如此一来就有乐子了,当老爸抱怨中国队上场乒乓球比赛没有悬念,不想看时,老妈却兴致勃勃地点评张怡宁和郭跃的短长,马琳和王皓的技术优劣,大声为中国人欢呼;而老爸全神贯注地盯着荧屏,为小皇帝詹姆斯和科比的矫健英姿啧啧称奇时,老妈一把关了电视,丢过来一副扑克道:“又没有姚明,管他们是输是赢的,打牌!”往往这时,老爸一脸的无可奈何。“
“唉,怎么说呢,在深山老林里当了一辈子农民,坎坷一生,老爸身上依然有曾经得意的影子,知识分子的情怀,喜欢想点天边的事。家乡根本无报可读,但一到我这儿,捧起《参考消息》、《环球时报》就舍不得放手。老爸喜欢站在云端,俯瞰这个世界,我想,如果不是命运太刻薄,老爸或许可以摘星逐月的。而老妈擅长立足脚下,经营眼前的一切。现在,心满意足的她连言情剧都懒得看,问她原因,老妈鄙夷不屑地道:“粘粘糊糊的,没意思。”言情剧可是她老人家的挚爱,我怀疑她没说实话,老妈永远珍惜眼前的,不在乎天边的,既然拥有了呵护备至的老伴,其他的就不重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