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包娘当然也知道癞包的这些变化,她为癞包的这些变化感到心疼,但自己实在又没有别的啥法子让自己的孩子不跟着自己受这样的委屈,平日里只能把这份心疼放在心里。她听了癞包爷的这一声叹,好像给啥子一下子把自己的心给紧拽了几下似的,霍霍地那个疼。这孩子啊,咋的会跟着自己受这个委屈啊?
癞包爷起身瞅了一眼癞包娘,说:“别管他了,由他去吧。这孩子现在心里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啥事儿凭着一股子的高兴劲儿。这孩子这个时候,啥事儿想得也多了。就今儿这事儿,一准他这几天都在心里琢磨着了。他这个时候去找牛二筢子的大儿媳妇儿,心里也一准有了个人谱儿。要不,他不会喊着说要去找他小米奶奶说去。”
癞包爷的这些话还真说得是个准儿,这几天来,癞包瞅着别人家的麦子大都用望秋他们家的小四轮子割倒了,心里也盘算着自己家的这些麦子。要是自己家的这些麦子也用小四轮子收割了,不光是快,一家人还少挨些累,就是自己不知道娘在心里咋的一个想法儿。刚才爷爷跟娘说的那几句话,分明是赞成自己的这些想法儿。当然,他也知道,心里也很肯定,只要自己找到小米奶奶了,小米奶奶一准会答应自己的这个想法儿。因为他知道小米这个人心好,又对他们家很关照。他一路紧跑着,路两边不少的人家在场里牵着牲口一圈儿一圈儿地轧场,得意地吆喝得牲口把屁股后面的石磙拉得吱吱扭扭地响,这样的声响像冒着青烟的大火一样,烧得他心里揭皮似的疼。他一口气跑进了村子,就直奔着小米家的院子冲了过去。
不光是牛二筢子他们家的麦季儿算是过去了,就连黄庄子春梅他们家的麦子这个时候也都晒干进了囤儿了。两边儿的人家这个麦季儿就这样顺顺当当地过去了,小米自然也就放心了,只是她很心疼公爹和望秋他们爷儿俩,打第一天开始收割自家的麦子那天起,爷儿俩一天也谁不上鸡眨眼工夫的觉,公爹开着手扶拖拉机,望秋开着小四轮子,没白没黑地在田地里转悠。爷儿俩说麦季儿上就三、五天的工夫,三、五天过后,田地里的麦子就给割没了,再想着一天好几百的毛钱儿挣着,就得等到明年的麦上了。爷儿俩怕因为睡不好会在地里犯困耽误挣钱,每天出门儿的时候就一人抓上几把干辣椒放到衣裳口袋里,说是一犯困就嚼上两个干辣椒,整个人马上就精神了。他们爷儿俩这样拼了命地为这个家里挣钱,自己咋的也得让这爷儿俩有个好吃喝!这几天来,她就是这样想着法子给爷儿俩换着样儿做些好吃好喝的。尽管牛二筢子他们爷儿俩累得已经没了啥子胃口,但是,她还是这样一天三顿不重样儿地给他们爷儿俩安持着伙食。正在院子里拣着大米,准备给牛二筢子他们爷儿俩熬上一顿米粥的小米咋的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癞包会闯进他们家来,瞅着癞包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她一下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紧瞅着癞包问:“癞包,你这是咋的了?出啥事儿了?”
“奶奶,没啥……大事儿。”癞包两手摁着两个髁膝盖,弯着腰喘着粗气说,“我就……琢磨着……想让奶奶……帮个忙。”
“你这孩子,看把你累得,整个身子都弯成蚂虾了。你能有啥事儿让奶奶帮忙的。”小米听说癞包没出啥事儿,整个心一下子又落到肚里去了。她瞅着癞包一笑说,“先歇会儿,有啥事儿等气儿喘匀了再说。你这一着急,把我还吓得不浅,还当你们家有啥事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