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向望春娘说了一阵子的话,给望春娘烧了一阵子的纸钱,然后又向望春娘磕了几个头,接着向望春娘说:“娘,不是儿媳妇儿怪你,你咋的就不声不响地走了呀!儿媳妇儿打自小就没娘了,也不知道娘疼着是啥子滋味儿。嫁过来之后,娘疼儿媳妇儿,儿媳妇儿才知道有娘疼着有多好。可你眨瞪又走了,儿媳妇儿以后再也找不到娘疼了。娘,前些日子咱们娘儿俩叙话儿的时候还说呢,儿媳妇想守着你跟前一直到老,可你说话不算话,把跟儿媳妇儿说的话都忘了,说走就走了。娘啊,儿媳妇儿以后要是想你了,就只能到你坟上去,守着一堆黄土跟你说话儿了,那时候只能我说,也听不见娘的回话儿了。”
火纸烧过的灰儿厚厚地落在了望春娘的身上,也厚厚地落在蒙在她脸上的火纸上。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这个时候还能听见小米跟她说的这些话,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这个时候还能懂得小米的心思。旁边的几个亲邻只是静静地看着小米跟望春娘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小米给望春娘烧纸磕头,只是静静地在心里这么想。
外面的院子里的人们是听不到小米跟望春娘说的这些话的,虽说院子里不像前些日子给望夏操办喜事儿时那么吵闹,但是,整个院子里也不咋的安静,牛老拐在院子里来回一拐一拐地安持着亲邻们一些啥子话,亲邻们也应着牛老拐点头答应着,说让牛老拐只管放心着帮着牛二筢子把这事儿给支应过去,没有谁会计较这中间的大意和疏忽。
牛老拐得了亲邻们的这些话,似乎就更显得小心了。牛二筢子虽说在这个村子上比不了牛大锤家有权势,但是,在老少爷们儿们的心里要比牛大锤服人,因为牛二筢子这些年是靠着血汗把这个家支成了这个村子里的冒尖儿户。而牛大锤是仰仗着他那个当了副镇长的牛逼儿子牛笔,整天价在村子里好像比谁家都显贵似的,说话的声音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动不动就跟老少爷们儿们说他家的牛笔咋的牛逼了,好像他家的牛逼儿子牛笔马上就能当上牛逼皇上似的。牛二筢子在老少爷们儿们心里有威望,托着自己做这场事儿的支客,自己就得把这个支客当得很像一回事儿。要不然,人家以后一提到牛二筢子家的这件事儿,止不住就会腌臜自己这个支客,说自己这个支客做得多么不着调子。那时候,自己脸上光彩不光彩倒在后面,牛二筢子的脸上会因为自己显得难堪了。他来回地在院子里张罗着,时不时地还会向人打听自己还不十分明白的当这种丧事儿的支客要做的一些事儿。有人建议让他多打听打听大灶上的两个厨子,说厨子经常给人家做丧事儿的席面,经得多,也就知道的多。这个建议倒是一下子提醒了他,于是,他又一拐一拐地去向大灶上的两个胖厨子师傅打听。
“这事儿呀,打土地到户之后,原来的讲究就越来越少了,只有那些偏远的地方,还老八板儿地依着原来的规矩,像咱们这不算咋的偏僻的地方,很多的人家儿都省去了很多的规矩,整个事儿有那么一道儿就成了。”那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胖厨子一边忙着锅里的炖肉,一边很不在意地向牛老拐说,“在咱们农村,多少还有点儿讲究儿。你到城里看吧,还有多少讲究呀?人没了,亲邻们弄两个花圈过去了,吃吃喝喝之后,人就拉火葬场一把火儿给烧成骨灰儿了。散孝,告庙送魂儿上路,这些倒还有,其它啥讲究儿也没了,不过也就是稀里马哈地走那么一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