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公鸡好像又在叫了,这是三更天还是无更天了?小米翻了个身儿,背对着窗子,但整个身子还是紧紧地蜷缩着。她使劲儿合上两眼,用力地想睡去,但是,酸涩的两眼虽然觉得有些累了,整个心里还是十分热烈地向往着此时望春能赶回来一下子把自己搂得紧紧的,搂得让自己喘不过气儿来,紧接着就是疯了一样地亲自己,疼自己。
渐渐地,她迷迷糊糊地看见了望春从外面笑着向她走过来,然后一下子就把她搂在了怀里,容不得她喘气儿亲她疼她。她想伸开两条胳膊搂住望春,再也不让他离开自己了。可是,还没等她要搂着望春,一阵火上房似的喊叫声把她从梦里喊醒了。
“小米,快点儿起来吧,你娘没了。”牛二筢子哭一样地在脚门儿外面敲着脚门儿喊。
啥儿?小米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一下子拉亮了电灯,抓起衣裳三下两下就穿到了身上,然后就冲了出去,紧盯着牛二筢子急急地问:“娘咋的了?”
“你娘没了。”牛二筢子哭着说。
“咋的会?”小米说着,就冲进了堂屋的上房。
望春娘静静地躺在被窝里,脸上已经给蒙上了一张火纸,很明显,她是真的死了。
咋的会?咋的会呀?小米怔怔地站到了床前,昨个儿晚上还是很精神的一个人,咋的就这样睡了一夜就没了呢?
这个时候,牛二筢子把望秋也喊起来了,也把院子里的灯拉亮了。
望秋一进屋,就扯着嗓子叫着“娘”哭了。
“这些日子她就说老是觉得头晕,让她找先生看看,她说不打紧,我也就没搁在意上,觉得她可能是操心累的,咋的也没想到这一夜她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走了呀。”牛二筢子埋怨自己似的向小米和望秋哭着说,“要是知道会这样,咋的也得给她找个先生看看啊!”
“爹。”小米也止不住淌下了眼泪,自打进了这个家门之后,这些日子婆婆把自己当成宝贝疙瘩似的小心地护着,婆婆这样一走,以后谁还会把自己当成宝贝疙瘩呀。她的心里一下子觉得很委屈,委屈得整个心里给堵得满满当当地透不过气儿来。她瞅着牛二筢子不由得喊了一声,然后回过身子扑腾一声跪倒在了床前,给望春娘磕着头就哭出声来了。
望秋跪在床前,扯着喉咙一声娘长一声娘短地哭得很伤心。
牛二筢子呜呜地哭着,不知所措地站在床前瞅着躺在床上的望春娘。
“爹,你别哭了,我跟望秋在这儿守着我娘,你得出去找人料理这事儿啊。”小米哭着提醒牛二筢子说,“要找人天亮出去报丧,找人给我娘刹树做棺材,找人去请阴阳先生,还要找人出去置办这场事儿需要的东西,这些都得靠着你张罗呀!”
牛二筢子给小米的话提醒了,两手交替着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咬着嘴唇向小米点了点头。
“爹,先找人想办法把望春和望夏他们兄弟俩喊回来吧。”小米擦着眼泪向牛二筢子说,“望春和望夏是娘的亲儿子,他们两个要是不回来,这事儿就没法儿操办,特别是望春,他是你跟我娘的大儿子,往地里发送我娘的时候,抗栓摔老盆儿是他的事儿呀!等把我娘葬下去了,还得他亲手去给我娘送灯。一七纸,三七纸和五七纸,都少不了他望春呀。”
牛二筢子一下子愣住了,望夏倒好找回来,去望夏他老丈人家打听一声,就能知道他望夏的去处,然后去邮电局拍封加急电报,就能把望夏追回来了。可望春他这一走就是没尾巴的鹰,上哪儿找他去呀?打他学会开汽车之后,几乎就抓不到他的辫梢儿了,今年在哪儿,明年又在哪儿,谁也不知道个底细。就年前让他回来成亲这件大事儿来说,也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周折。打春梅嫁出去之后家里就让他原来的车东家帮着扫听他的信儿,扫听了将近二十天,才有回话说信儿捎到他那儿了。今年正月间儿一走,他到现在也没个信影儿,谁也不知道他今年是去南边了还是去北面了,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又这么多的地方,该上哪儿把他娘死了的信儿捎给他呀。不过,这事儿还是得想着法子通知望春。望春要是不回来,这事儿还真的没法儿办了,以后他望春还会落下大不孝的名声儿。可这从哪儿去找他望春呀?临走的时候他连个屁影儿也没透。忽地,牛二筢子想到了牛斜眼儿,他们那次在一起喝酒吃饭的时候,会不会望春向他们透漏点儿啥子?想到这儿,他向小米和望秋招呼了一声,就出门向牛斜眼儿他们家去了。可是,当他来到牛斜眼儿他们家院子门口儿的时候,咯噔又停住了步子。家里有丧事儿了,就不能去敲人家的门,也不能喊人家的名字,更不能直接进到人家院子里去,这是一个大忌讳。要是犯了这个忌讳,以后人家家里出了点儿啥事儿,都会赖上你犯了这个忌讳。他来回在牛斜眼儿家的院子门口转了一阵儿,只好又转身回了自己的家。
可能是望秋的伤心哭叫惊动了四周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