蚂蚱大爷本来说那句话是没啥子寻思着就信马由缰地往前说,说到哪儿就是哪儿。这话给豆子这样一堵一截,一下子倒把他的心里堵得满满的了,他咋的也没有想到豆子对自己是这样的心思。起初他还想呢,豆子结过亲,要是单分着过日子,小米再嫁了,自己就跟着谷子、玉米还有麦子。要是谷子和玉米不同意,自己就还回那两间破房子里去。不过,这几个闺女的忙,自己还得往下帮。哪怕是到自己还有最后一口气的那一天,就为着小米这闺女,就为着麦子那丫头,只要自己还能动弹,这几个姊妹自己还得帮,自己实在动不了,那也就算了。今儿豆子这么一说,他的心不光是给豆子的话堵满了,还觉出了一阵子的疼来。他瞅着豆子看了看,绷一下嘴,又咬了一下嘴唇,点了一下头说:“豆子,好孩子!大爷这辈子就算是活到今儿,死了也能把眼闭上了。”
“大爷,你说啥子呀!”豆子紧接着蚂蚱大爷的话怪罪似的说。
小米一开始还担心着蚂蚱大爷别把事儿说漏了嘴,就一直在瞅着蚂蚱大爷。见蚂蚱大爷扯出这样的话来,她心里也是一疼,是啊,自己嫁出去以后,蚂蚱大爷心里是有顾虑,虽说这些日子豆子哥和谷子、玉米都对蚂蚱大爷也够十成儿,可豆子哥他们三个不爱讲话,就显得薄了点儿,难免会让蚂蚱大爷心里多想了。听豆子哥这么一说,她心里一下子也宽敞了,以后蚂蚱大爷也能踏实地和豆子哥他们几个一起过日子了,自己嫁过去也就放心多了。她看着蚂蚱大爷一笑,说:“大爷,你想多了!我豆子哥不是说了吗?现在咱们是一家人,以后还是一家人。不管再咋,这个家不会撇下大爷你不管不问的!因为这姊妹几个现在都是你的孩子,以后还是你的孩子!”
“小米。”蚂蚱大爷看了一眼小米,硬着喉咙管子说,“大爷知道你们姊妹几个心里拿大爷当亲人了,大爷刚才是把话信口说到这儿了。其实,大爷心里没这个意思。”说完,他低下头,呼呼噜噜地喝起了碗里的面汤。
豆子瞅了瞅蚂蚱大爷,又瞅了瞅小米,回头吃起自己的饭来。
小米看了一眼豆子,说:“哥,这两天把芝麻卖了吧。卖一半,留一半榨油。原来我打算着卖一多半,多少留点儿榨油就成了。这嫂子眼看着就要进家了,再也不是咱们姊妹几个过日子了。咱们姊妹几个过日子,嘴上委屈点儿也没啥。有嫂子了,咱不能让嫂子陪着咱们嘴上受委屈。嫂子他们那个家,有吃有穿的,来到咱们这个家就够委屈的了,咱要是再从嘴上这么抠着,嫂子在这个家里就更窝屈了。”
“今年的芝麻倒好,粒儿饱,瘪子少,估摸着五斤多点儿芝麻就能榨出一斤油。”豆子抬头看了一眼小米,“今年这一亩地的芝麻,也有个二百来斤吧。”
“那就卖一百斤留一百斤,明后两天就去卖了吧,也把油给榨回来。这喜事儿上调个凉菜浇个热菜的,也得用些香油。”小米向豆子说,“香饼回来这个冬上包菜角子吃,反正今年晒的干菜也多,香饼包菜角子就省得就菜了。”
“明儿卖吧,今儿晚晌把粉面儿收回来。”豆子向小米点了一下头说,“这几天要是人们开始支锅下细粉就好了,四百多斤粉面也能下出五百来斤细粉来,七、八毛钱一斤也能应点儿急。”
“不到腊月谁支锅下细粉呀。”小米说,“要是有人收粉面儿,就卖粉面儿吧。”小米说。
“卖粉面儿多亏呀,要比卖细粉少卖百十块钱去。”豆子不同意小米的说法。
“亏就亏吧,家里急等着用钱,别的还有啥办法。”小米心里也清楚,四百多斤粉面儿下出细粉能卖四百来块钱,要是卖粉面儿,也就三百块钱上下。可是,豆子哥成亲的日子一天天地近了,等不得呀。要是二姑家能帮着借点儿,大舅能再想点儿办法,这场事儿倒能支应过去,粉面等下了细粉再卖也成。可是,二姑家还不知道手里咋样,就算是有,怕是也宽敞不了。大舅那儿,打心眼儿里说,自己倒不愿意难为他,这些年大舅已经够呛的了,眼下还有麦子在跟着他,麦子的吃穿住用都有他担着,他也够难为的了。要是芝麻和粉面儿能把豆子哥的这场事儿支应过去就好了,可是,就算是把芝麻和粉面儿都卖了,支应这场事儿还是短呀。那几只羊,眼下还不是时候,过来收羊的人也少,要是有收羊的过来,再卖几只羊,这场事儿呵呵闪闪的也能支应过去。那就先把芝麻和粉面儿先卖了,有收羊的过来就再卖几只羊。她这样想。
“小米。”豆子看了一眼小米,想说啥子又咽了下去。
“哥,就听我的安持吧。等嫂子进家了,这个家的啥事儿都有你跟嫂子商量着来了。”小米看着豆子,说,“到那个时候,我跟谷子我们姊妹几个就只管干活了。”
“小米,哥说句话。”豆子抬头看着小米,说,“哥这亲事儿,你也别太费心思了。明儿二姑要是来了,我跟二姑说叨说叨,要二姑回去跟二姑父商量着看多想点儿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