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地惊醒了。很快,一声驴叫似的响,有人说是发电机开了,场子上亮了很明的灯,灯下有几根长竹竿在啥人的手里向上轴着。那几根竹竿是前面的人挡住了后面的人看,就哗啦哗啦地抽下去,抽得场子上的人都老实着看电影了,竹竿就停了。不大会儿,那个白布床单子上就有了影儿。虽说瞅着那影儿很稀奇,可是,没看多大会儿,自己跟豆子哥都躺在那张席子上睡着了。等爹把自己和豆子哥喊醒的时候,看电影的人们都纷纷散开了,那个白布单子很快就给人从树上解了下来。爹还逗笑着说,好,看电影看到梦楼去了。后来,爹死了,娘跑了,自己顾着姊妹几个哪儿也没去过。跟爹看的那次电影,是自己长这么大以来看的第一回电影,也是仅有的一回。
“电影院一天放好多场,从上午十点到夜晚十点,两个小时一场。”大舅说,“等你们洗澡出来,咱们能赶上晚八点的那场。”
电影不都是夜晚天黑了才能放吗?小米很纳闷,但没问大舅是咋的一回事儿,咋的大白天的就能放电影了?那个白布单子上能照得清楚?反正城里的稀奇事儿挺多的,说不准会用啥稀奇的法子就能照得清楚了。她这样向自己解释着想。
他们几个穿过十字路,一个小门脸儿让小米觉得挺纳闷儿,别人家的门脸都是大敞着门,唯恐买东西的人进不去似的,这个小门脸儿开着一扇门,敞开的那扇门对街坐着一个打扮得像那个浑身冒香气儿的女人的闺女,瞅着大街脸上是一种妖怪似的笑。通过那扇敞开的门可以看见有几个男人在这个房间里坐着或站着,跟里边的女人嘻嘻哈哈似的说着啥子。
张咪儿冲着这个小门脸儿撇了一下嘴,扯着麦子快步麦子快步走过了这个小门脸儿。
小米见张咪儿对着这个小门脸儿撇嘴,心里琢磨着这个小门脸儿里肯定不会是做啥子正经的买卖,要不,张咪儿这闺女不会那样对着它撇嘴。
对着大街坐着的那个女人忽然向大街上招了一下手,脸上还是妖怪一样地笑着。
小米顺着这个女人的手势向大街上瞅了一眼,一个男人给这个女人的招手招得站下来了。他们是熟人?要不,咋的这女人一招手男人就站下来了呢?
那个男人四下里看了看,做贼一样哧溜一下闯进了这个小门脸儿。
小米更奇怪了。
“小米,快走,别脏了咱的眼!”小米的大舅见小米对这些觉得奇怪,催了一声小米。
小米回头看了一眼大舅,皱着眉头问:“大舅,这家儿是做啥的,咋的进去的人跟做贼偷人家似的?”
“这是个脏地方。”小米的大舅没法儿向小米说这是一个挂着理发不理发女人卖身的地方,只能这样向小米支应着说。
小米还是很模糊,但是,大舅这话分明是让自己别再问个明白了,自己也就不好再问了。
草庙县的这个澡堂子离刚过去的那个十字街口不远,紧挨着草庙县的烟酒公司。全县就这么一个澡堂子,这个时候洗澡的人少了些,每天清早,人们为了洗个清水,四面八方的都往这个地方挤过来,排队等着买票的人们挤得整条马路上都是。亏得草庙这个地方车辆不多,要不,准天天早起间儿这个地方会交通堵塞。
小米的大舅在售票的窗口买了三张票押了三把锁,交代着张咪儿进去之后要多替小米她们姊妹两个多操点儿心,东西要锁到衣柜里去,不要放在外面,免得给早上来的人给拿走了或穿走了,还说他上次来这儿洗澡的时候一双半新不旧的皮鞋给人用一双破球鞋给换走了,要她们出来之后到电影院门口售票窗那儿找他,他在那儿等着她们三个。
张咪儿答应着要小米的大舅放心了,保证在澡堂子里不会丢啥东西,这就领着小米和麦子进了澡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