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播种…一些没有生意的生意人,也和一些鱼户、猎户一样,去采摘野菜,学着打猎捕鱼,一些可以换些钱的货物,舍痛低价出手…日子就在云秦人的苦撑里一天天如流水般过去。
南陵行省的云秦军队依旧在势如破竹的收复着一块块失地,好消息不断的传来。
深秋逝去,云秦迎来了冬。
……那名曾用唱戏一样的声音,大唱宣布“本店从即日里,米面可赊欠”的老掌柜,早早的,在清晨开铺前,穿着一件皮袄,站在了铺子门口,他身后所有店铺里的大德祥伙计,包括账房、库房,都和平常新年里第一天开业时一样,全部都聚集在了他的身后。
老掌柜的面前,也站了很多人。
而且即便是第一天宣布可赊欠时,都没有这么多人。
这么多人今日里并不是来赊欠米面的,而是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了某个消息,特意赶在今日清晨开铺前赶到了铺子外的街道上。
冬天的晨光里,已到了开铺时。
身穿新皮袄的老掌柜缓缓呼出了口白气,然后对着所有聚集在面前街道里的街坊邻居深深的鞠了个躬,慢慢致歉道:“昨日里接到消息,大掌柜一时半会筹不出银钱,暂时送不过米面过来,大德祥的铺子会分批歇业,今天是本铺最后一天开业,劳烦大家转告各位乡邻,明日里起就不要白跑一趟了…真是对不住了。”
老掌柜身后所有大德祥这家铺子的雇员们也全部深深的鞠躬致歉。
铺子前街道里聚集的所有民众全部陷入了沉默,一片安静。
“掌柜,你们什么时候重新开业呢?”突然间,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然后很多同样急切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什么时候能重新开业呢?”
在这样的声音里,老掌柜再次深鞠一躬,艰难的摇头,道:“对不住各位了…这我真不知道。”
街道再次陷入沉默。
随着一天天的过去,很多原先没有意识到一直提供赊欠对于大德祥而言意味着什么的人们,也开始意识到某件事情…而现在,这名老掌柜的神情,也让这些人们真切的知道,或许从今日开始,大德祥的这家铺子,将不会再开了。或许云秦很多处地方,大德祥的铺子,都将永远不会再开了。
或许那个传奇一样的云秦商号,今后的铺子,都将不会再开了,只剩下“大德祥”这样的名字。
所有这些人都很难过。
他们难过的不是赊欠不到米面,而是因为大德祥为了他们,最终落到了这样的结果。
……钱塘行省的省城里,一辆有大德祥标记的马车,正从一条僻静的胡同里驶出。
陈妃蓉就坐在这辆马车里。
这条胡同深处,有一片数进的宅院,看上去并不特别起眼,和一般的富户人家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这里有着名震云秦的“天元奎”。
天元奎是整个钱塘行省财力最大的钱庄,此刻,也恐怕是整个云秦最有财力的钱庄。
即便南边一直很不太平,先前的难民潮甚至波及到了钱塘行省,但天元奎主事人依旧居住在这一片老宅里。
在陈妃蓉的马车行出这条僻静的胡同时,天元奎的东家沈雨楼和他的几个弟弟,天元奎的几个重要掌柜,请出了创立天元奎的老太爷沈重山。
“难哪…”
坐在锦塌里的天元奎老太爷在许多人的目光里,幽幽的叹了口气。
“陈妃蓉难…天元奎也难哪…像大德祥这样一个日进斗金的商号,被拖到了关铺的地步,这要亏空了多少银子?你们也觉得难…是因为大德祥不是因为生意,而是因为让我们南方这几个行省的人都能有口饭吃,有口粥汤喝,才落到了如此田地。否则只按生意场上来,你们还有什么难的,哪里能够答应陈妃蓉,还用得着来问我么?”
老太爷幽幽的声音响在沉寂的厅堂里,在这样的冬日里就像倏倏的雪落。
“而且大德祥不是使虚的,只是算算这时日,就知道大德祥支使了多少银两出去,这是一棵大树的根,都让这么多张嘴给啃断了。我知道你们请我出来,是都想帮大德祥。”
“人心都是肉长的,不说远的,南边这些商号里头,哪一个不佩服大德祥的东家,哪一个不佩服这大德祥的陈大掌柜?就是那几个眼光比我还长在头顶上的老不死,都对大德祥没二话。”老太爷看着聚集在自己面前沉默着的子孙们,“我比你们活得长多了,差的年份,我比你们见得多,我也想帮大德祥…可是我这一把老骨头,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句,我们把天元奎的所有余钱都接济给大德祥,大德祥能够撑到明年秋天么?如果能够,那我天元奎肯定也和大德祥一起拼了,好歹我这一把老骨头入土前还能做件光宗耀祖的事情。但是你们也都应该明白,这事不能!我们把天元奎填进去,也填不掉这空子,只能陪着大德祥一起死。”
“我们有很多产业…很多在做的事情对南边的这些父老乡亲还有用。大德祥倒了,我们好歹还能够顶上做些事情,我们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