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萧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仓库后方的巷道间树影斑毅,两道身影坐在那儿各自捧了一碗凉粉在慢慢吃。
“江宁城里的几家店,每天都要走走管管。爹爹以前带着过来,说真想管这些,就得huā大工夫把该弄懂的都弄懂了。现在家里的那些少爷没几个真能把店管好的,我就能管好这些,哪个掌柜手上的事我都可以代下去……”
隔着矮墙与树影、水沟,隐隐可以看见那边集市之上的情况,喧闹声传来。宁毅是今天中午下课之后闲逛到这里的,两人此时便在这后方吃着凉粉,稍稍休憩闲聊。苏檀儿平时不怎么吃零食,此时倒像是晚上在那小楼的二楼廊道上一般,一面捧着个小碗,一面琐琐碎碎地说些东西。从留仙裙的由来到一些染料的配比之类。
“西京杂记里有记述,留仙裙的由来是因为赵飞燕,西汉以前的裙子其实都是没有这样的褶皱的”不过据说有一次赵飞燕跳舞的时候裙摆被一位宫女拉了一下,有了皱纹,跳起来反而更好看了,后来宫中女子纷纷效仿。不过当时裙摆的褶皱也不像现在这样,唐朝的时候有一种好看的纹路,比现在的裙子要多七道工序,不过呢穿的时候有些麻烦的讲究“…………”
“今天的衣裳白色跟蓝色也不是简单的颜色,这种白色要染出来很麻烦,一共有二十三道工序,首先选用的染料就很特别,不用硫磺也不用石灰……蓝色反倒好染”不过这里是翠蓝跟宝蓝之间的颜色,用了很贵的暗蓝星彩石,就是家里放在二楼的屏风上的那种,如果用作描眉的脂粉可贵了。安南坊那边有一种,很小的一盒要十五贯”,苏檀儿在家中的时候多半说些家长里短”讲讲一帮傻瓜堂兄弟的坏话,或者骂骂生意伙伴什么的”吃着东西显得有些坏心眼。这时候却只是讲着与印染、织布、制衣有关的东西,随便棒了宁毅身上的东西都能侃侃道来,她不是在背书的态度,而是本身就非常理解这些,也不知在这上面已经huā了多少的功夫,宁毅端着半碗凉粉,听这有着自己妻子名义的十九岁女子说着这些”倒也颇为有趣。
前方仓库里的搬运一直在继续着,辛时左右仓库那边的街道上似乎传来喧闹的声音,杏儿跑过来说前方打架了”两个帮派打群架什么的。苏檀儿也只是扭头看了宁毅一眼,笑道:“这儿常打架”有时候会死人,我们别去看了吧……”
她言语之中有些恳求的味道”宁毅点点头:“嗯,免得被误伤。”杏儿看看气氛,又笑着跑掉了。苏檀尼才扭头朝里面喊了一声:“别受伤啦。”
一边隐约传来混乱的厮杀声,一边还是繁忙的车耩耩马萧萧,两人坐在这后巷里聊着天”听着秋日的蝉声”看着从树隙落下的光彩斑驳,那些声音似乎都变得有些遥远。凉粉并不好吃,苏檀儿喝了一。便端在手上没有动过,一片树叶落在碗里,她也只是看着,过了好久才用调羹弄出去”随一勺糖水洒在地下。
“好久没有这么悠闲的时日了呢,若是闭了城门,怕是要更忙了。”
“闭了城门不是要更悠闲么?”宁毅将拿在手上好久的半碗凉粉又吃了一勺。
“几年前也闭过一叮亠月的城门啊,那时候年纪还不大,但也觉得闷。”苏檀儿看看他,“相公莫非连这个也忘了?”
“不记得了。”
“相公以前该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想不透……”
“大概是个书呆子吧,也许是很呆的那种,又或者跟现在也没什么两样……呃,你那种眼神是在想什么?”
“我以前去看过相公,跟小婵小娟她们去的,打听相公是个什么样的人。”苏檀儿想了想,笑起来”“那时候大家确实都说相公是个书呆,我偷偷去看过相公一次,远远的看见,没能上去说上话,所以也不知道那时的相公究竟怎么样“相公那时候埋头走路,不知道我跟小婵她们在不远的马车上掀开帘子看你。”
远远的传来惨叫声,“杀人了”之类的呐喊声,简直像是混乱不堪的背景音,宁毅想了想,笑笑没有说话,苏檀儿偏了偏头:“相公生气了?”
“没有,只是觉得事情很有趣。”
苏檀儿点点头,会意一笑:“妾身也觉得有趣。”话语之中,似有微微有些感慨,心情稍有些复杂,当然,这份复杂与宁毅心中的或许不同。
不久之后,衙门的捕快过来,驱散了前方的打斗,大概也抓了些人,将至傍晚时宁毅与苏檀儿穿过仓库去到前门,街道上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熙攘状态,行人往来,搬运货物的工人们来来往往,店铺负责人如同之前无异地吆喝着指挥工作。经过仓库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小事。
那是原本看起来不是很稳的一个木架,两人经过的时候摇了几下,因为对面有一名伙计正在上大件的货物,大概一时间也控制不住,摇摇欲坠,宁毅看见了,本想用手往前去扶一下,走在稍前方一点正望着另一侧上货的苏檀儿大概是扭头注意到了这边,几乎也在同时挥手退了一步,试图将宁毅挤开。
这或许是个下意识的动作”因为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她终究将宁毅挤得停了一下,也没能完全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