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有什么并非她自己的东西在支配着她——她在华夏军的军营里见过伤残的士兵,在伤兵的营地里见过无比血腥的情景,有时候刘西瓜背着大刀走到她的面前,可怜的孩子饿死在路边发出腐臭的气息……她脑中只是机械地闪过这些东西,身体也是机械地在河床边寻找着柴枝引火物。
河床边上一处凹陷进去的石壁救了她的命,她找到些许的枯枝,又折了些柴禾,拿出火石用颤抖的手艰难地引火……她脱了衣服,放在火上烤干,夜里的山风呜呜地走,直到临近天明时,来回找了两遍的华夏军士兵才在这处视野的盲区找到了她。
她被抬到伤兵营,检查休息——风寒已经找上来了,不得不休息。西瓜那边给她来了信,让她好生将养,在别人的诉说之中,她也知道,后来宁毅听说了她遇袭的消息,是在很紧急的情况下派了一小队士兵来寻找她。
这本该是她这一生最接近死亡最值得诉说的一段经历,但在伤病稍愈之后想起来,反倒不觉得有什么了。过去一年几年的奔波,与西瓜等人的打交道,令得师师的体质变得很好,一月中旬她伤病痊愈,又去了一趟梓州,宁毅见了她,询问那一晚的事情,师师却只是摇头说:“没什么。”
她又联系上西瓜情报部,回到了她能够负责的工作里。
参与到整个庞大而又复杂的华夏军工作之中,有时候师师能够感觉到一张若有似无的计划表像是在无形地推进。成都平原上的问题每少一点,便能有多一点的有生力量投入到梓州前线中去。
进入二月下旬,后方的工作看起来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棘手,师师随着一队士兵来到梓州,抵达梓州时是二月二十三的上午,梓州城内一如往常的戒严肃杀。由于宁毅一时间没有空,她先去到伤兵营探望一位早先就有交情的医官,对方恍然大悟:“你也过来了,就说有大动作……”
“什么?”
“……你不知道?”对方愣了愣,“那算了,你自己慢慢看吧。”
长期在军队中,会遇上一些机密,但也有些事情,细心看看就能察觉出端倪。离开伤兵营后,师师便察觉出了城中军队集合的迹象,随后知道了其它的一些事情。
下午,她与情报部总参方面已经接洽完毕,见到了穿着军装过来的宁毅,打头的军队正从外面的街道上过去。
“他们说你来了,过来看一下。最近没遇上什么危险吧?”
“……你要上战场啊?”
“宗翰很近了,是时候去会一会他了。”
“在……外面决战?他们说……不太好啊,我们人少。”
师师绞尽脑汁,回忆着过去这段时间听到的军事消息,在这之前,其实谁也没有想过这场大战会全都在梓州城的前方打。宁毅是要将所有兵力都投进去了……
“打仗嘛,就是想不到的计划才好用。不用担心,小苍河我也是在前线呆了很久的。”宁毅笑了笑,“辞不失我都是亲手杀的。”
“我一直觉得你就是诗写得最好……”她这样说着话,觉得词不达意,眼泪都要出来了。在这一刻她倒是又感受到了将军出征前恋人献身的心情——比说话其实要好受得多。
“哈哈,诗啊……”宁毅笑了笑,这笑容中的意思师师却也有些看不懂。两人之间沉默持续了片刻,宁毅点头:“那……先走了,是时候去教训他们了。”
“宁立恒……立恒。”师师叫住他,她一向是额头有点大,但极有气质的模样,此时睁着很大的眼睛,许多的思维就像是要在眼睛里化为实质,害怕焦虑复杂,为自己词不达意而感到的着急……她双唇颤了几下。
“那个……我……你要是……死在了战场上,你……喂,你没什么话跟我说吗?你……我知道你们上战场都要写写遗书,你给你家里人都写了的吧……我不是说那个……我的意思是……你的遗书都是给你家里人的,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要是死了……你没有话跟我说吗?我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她没能找到更好的表述方式,说到这里,眼泪便流下来了,她只能偏过头去,一只手用力揪住了大腿上的,一只手撑在旁边的桌子上,让自己只是微微屈膝而不至于蹲下去。泪水啪嗒往下掉。
宁毅看着她,目光复杂,手指也在腿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过了许久,才说道:“我如果能回来……我们再讨论这件事,好吧?”
过得片刻,想要转身,又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吉利,伸手在桌子上敲了一下:“放心吧……多大的事……我一定能回来。”
如此这般,转身走了。
这是李师师记忆里的二月二十三,至少在那一刻,前途未卜,命运的狂澜卷到这里,正卷起风萧萧兮易水寒一般的悲壮气息来。
在这一刻,西南天下包括女真三十年来纵横天下来,面对的所有抵抗,正要走到尽头。如果失败,那就该是天下的终局了。
师师从房间里出来时,对于整个战场来说数量并不多的士兵正在薄薄的日光里走过城门。
由于颜料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