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目光投回人群之前的说话者身上,那人坐着轮椅,面目并不显老但发丝已然半白。对于这人的身份廖启宾并不敢轻忽,他叫秦绍俞,乃是当年差点跟随秦嗣源赴难的一名秦氏子弟,强人来时,他被打断双腿,因华夏军才幸存至今。而今作为华夏军面目的这三栋楼由他进行管理,每一批人第六日回到张村,都会由他带领进行解说,部分人的疑问,他也会当面解答。
距离宁毅当年一怒杀周喆已过去了十余年,这十余年间,宁毅固然被武朝看做钉在耻辱柱上的大逆之人,但对于秦嗣源的功过批评,却一直都在变化。这些年由于周雍的掌权,他的一对儿女引导舆论,实质上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肯定了秦嗣源的功绩。
那位年迈的老相扛起了对抗女真,拯救天下的责任,他的大儿子秦绍和为守太原,宁死不屈,亦是英雄。只是那样艰难地击退女真之后,景翰朝廷之上当道的奸臣由于忌惮秦嗣源,联手陷害了忠诚,皇帝被奸臣所蒙蔽,做出的亦是错事。
这样的舆论为秦嗣源恢复了许多名声,但当然,即便如此,宁毅无君无父,在武朝的舆论里亦是大逆不赦之人,众人谈论起来,便也只说他应当对付朝廷上蔡京童贯等奸臣,却绝不该弑君云云。
这样一来,秦绍俞倒是成为了与武朝人来往切磋的最佳人选,当初成舟海过来谈判,拉上宋永平,宁毅便拉着秦绍俞过去与之扯皮。此时此地,秦绍俞的身份自然也能震慑众人,他给众人介绍完造纸,又介绍琉璃工业的发展,之后又有船桥道路水泥钢铁等各种设施和原料研究。
二楼走完,楼房的尽头是一个宽敞的水力升降机,秦绍俞坐着轮椅,只能通过这类似于后世“电梯”的设施上下,有人想要帮他推动轮椅,他也摇手拒绝,一切行动,都靠自己来。
“当年……也是景翰朝的后几年了,伯父复起为相,我便到京中,跟一帮纨绔子弟厮混,若有当年到过京城的朋友,或许还记得那时汴梁的一位恶少‘花花太岁’,那时我没出息,想要跟着人家在京城横行霸道,但不久之后,宁毅到了京城,伯父便让我接待他……”
“……大家口中如今的宁先生,当初也是个妙人,他赘婿身份待人亲切,但就算‘花花太岁’,在他面前也讨不了好去。后来又发生许多事情,我跟在他身边,学了些东西,景翰十一年,右相府主持北地赈灾,宁先生出谋划策,发动了各地大批商人到灾区出售,压下粮价……当时的情景,真是令人热血沸腾……”
“我中人之姿,诸位别看我老了,半头白发,实际上是因为资质不足,每日里接触武朝来的诸位,皆是人中龙凤,我不敢怠慢,只要多学东西,多花时间……”
“华夏军中,与诸位说的平等,其实倒也简单,各位都看到了,造纸印书,在了解了格物之道后,而今效率增加十余倍,其余各项产业,乃至种植渔猎,亦有不断改良的方式,农场里的养鸡,鸡蛋鸡肉供应大增……任何事情皆有改良之法,往日里诸位念书,极为艰难成了人上之人,有人懂理,有人不懂,故圣人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只因令众人皆知之,全不可能。”
“但现如今,诸位看到了,我等却有可能在某一天,令天下人人有书读,有书读后,便皆有懂理之希望。到时候,人与人之间要完全平等虽然很难,但距离的拉近,却是可以预期之事。”
秦绍俞用双手推动轮椅自顾自地往前走,一旁有人问出来:“到时候人人出仕为官,谁人种田呢?”
听了这问题,秦绍俞并不慌张,手上的动作都没有慢下来,笑道:“若然人人都能念书,世上必然有了另外一种面貌,为官之人不再高人一等,却只是与他人平等的政务人员,有人渔猎有人种地有人行商有人教书,到那时,自然也有善于管理善于运筹之人,转司管理之职,诸位这几日行走所见,我华夏军中的政务人员,对其下民众,乃是严禁言辞凶恶颐指气使的,便是根据这一原则而来。”
“当然,对于此事,华夏军中也曾产生多番讨论,有关于这些年来的议论所得,在二号楼中亦有大量留存,宁先生也有过数次解释和设想,对此有兴趣的,可去借阅讨论。”
秦绍俞笑了笑:“当然,世事艰难,前路不易,基于格物之学的发展,时间诸多事情,必将天翻地覆,即便是二号楼中的诸多想法,也仅仅是在十年间积累而成,并不一定,也非答案,诸位若在看过之后,有更多的想法,华夏军中会定期进行这样的讨论,若有深刻的看法,甚至也会传上去由宁先生亲自解答甚至于展开辩论……接下来,我们再看看对于植物选种育种的一些想法和成果……”
张村的这三栋楼,众人在来到的第一天便已经入内参观,对于许多理论,当时不甚理解的,在经过后来几日的参观和解说后,心中其实也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到得这第六日再回头,秦绍俞串联解释之后,整个华夏军的现在未来图景被渐渐的构画起来,众人心中震撼,缓缓加深。
秦绍俞说过二号楼中大量资料留存的事情后,一些粗浅的问题,众人便不再提起。不久之后众人转入二号楼,其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