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旁人不同,却又总有他的道理。竹记的发展后来的赈灾,他对阵女真时的顽强与弑君的决然,从来与旁人都是不同的。战场之上,如今火炮已经发展起来,这是他带的头,此外还有因格物而起的许多东西,只是纸的产量与工艺,比之十年前,增长了几倍甚至十数倍,那位李频在京城做出“新闻纸”来,如今在各个城市也开始出现旁人的效仿。
宋永平治县城,用的乃是堂堂的儒家之法,经济固然要有发展,但更加在乎的,是城中氛围的和谐,断案的清明,对人民的教化,使鳏寡孤独有所养,幼儿有所学的大同之体。他天资聪颖,人也努力,又经过了官场颠簸世情打磨,所以有了自己成熟的体系,这体系的圆融基于儒学的教导,这些成就,成舟海看了便明白过来。但他在那小小的地方埋头经营,对于外界的变化,看得终于也有些少了,有些事情虽然能够听说,终不如亲眼所见,这时候看见成都一地的状况,才渐渐咀嚼出许多新的未曾见过的感受来。
这感觉并不像儒家治世那般恩威兼行,施恩时使人温暖,施威时又是横扫一切的冰凉。成都给人的感觉更加清明,相对而言有些冷。军队攻了城,但宁毅严格不许他们扰民,在许多的军队当中,这甚至会令整个队伍的军心都崩溃掉。
法制也与军队完全地切割开,审案的步骤相对于自己为县令时更加死板一些,主要在断案的衡量上,更加的严格。例如宋永平为县令时的断案更重对民众的教化,一些在道德上显得恶劣的案子,宋永平更倾向于严判重罚,能够宽容的,宋永平也愿意去和稀泥。
而在成都这边,对案子的判决自然也有人情味的因素在,但已经大大的减少,这可能取决于“律法人员”断案的方式,往往不能由主官一言而决,而是由三到五名官员陈述议论表决,到后来更多的求其精确,而并不全然倾向于教化的效果。
……这是要打乱情理法的顺序……要天下大乱……
在思考之中,宋永平的脑海中闪过成舟海跟他说过的这个概念——据说这是宁毅曾经与李频左端佑都说过的话——一时间悚然而惊。
无论如何,他这一路的看看想想,终究是为了组织见到宁毅时的言辞而用的。说客这种东西,从来不是蛮横无畏就能把事情办好的,想要说服对方,首先总要找到对方认同的话题,双方的共同点,以此才能论证自己的观点。待到发现宁毅的观点竟全然离经叛道,对于自己此行的说法,宋永平便也变得混乱起来。斥责“道理”的世界永远不能达到?斥责那样的世界一片冰冷,毫无人情味?又或者是人人都为自己最终会让整个世道走不下去分崩离析?
若是这么简单就能令对方恍然大悟,恐怕左端佑李频成舟海等人早已说服宁毅幡然悔悟了。
挂在口上的话可以作伪,已然贯彻到整个军队乃至于政权体系里的痕迹,却无论如何都是真的。而如果宁毅真的反对情理法,自己这个所谓“亲人”的分量又能有多少?自己死不足惜,但若是见面就被杀了,那也实在有些可笑了。
他在这样的想法中迷惘了两日,随后有人过来接了他,一路出城而去。马车飞驰过成都平原气色压抑的天空,宋永平终于定下心来。他闭上眼睛,回想着这三十年来的一生,意气昂扬的少年时,本以为会一帆风顺的仕途,忽然的迎头而来的打击与颠簸,在后来的挣扎与失落中的感悟,还有这几年为官时的心境。
终究那意气昂扬并非真正的人生,所谓人生,是会在一片波澜壮阔中载沉载浮的五味杂陈。
无论如何,瞎想已是无用,士为知己者死,自己将这条性命搭上去,若能从夹缝中夺下一些东西,固然是好,即便真的死了,那也没什么可惜的,总之也是为自己这一生正名。他这样做了决定,这天傍晚,马车抵达一处河湾边的小营地。
时隔十余年,他再度见到了宁毅的身影。对方穿着随意一身青袍,像是在散步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他,笑着向他走过来,那目光……
宋永平忽然记了起来。十余年前,这位“姐夫”的眼神便是如眼前一般的沉稳温和,只是他当时过于年轻,还不太看得懂人们眼神中藏着的气蕴,否则他在当时对这位姐夫会有完全不同的一个看法。
“小四,好久不见了。”
“谭陵知县宋永平,拜会宁先生。”宋永平露出一个笑容,拱了拱手。他也是而立的年纪了,为官数载,有自己的风度与威严,宁毅偏着头看了看,摆了摆右手。
“好了知道了,不会拜会回去吧。”他笑笑:“跟我来。”
宋永平跟了上去,宁毅在前头走得不快,待到宋永平走上来,开口时却是开门见山,态度随意。
“这段时间,那边很多人过来,口诛笔伐的私下里说情的,我目前见的,也就只有你一个。知道你的来意,对了,你上头的是谁啊?”
“……成放,成舟海。”
“那就是公主府了……他们也不容易,战场上打不过,私下里只能想尽各种办法,也算有些长进……”宁毅说了一句,随后伸手拍拍宋永平的肩,“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