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中原拱手给他,他也吃不下去!”
“我便知大帅有此想法。”
“中原事小,落在旁人眼中,与小辈争权,丢人!”宗翰手猛地一挥,转身往前走,“若在十年前,我就大耳瓜子打死宗弼!”
他的声音里蕴着怒气。
自金国建立起,虽然纵横无敌,但遇上的最大问题,始终是女真的人口太少。许多的政策,也出自这一前提。
东西政治中心的出现,源自于此。巨大的疆域,统治阶层的缺少,若只以一个核心掌控,许多问题根本反应不过来,这个时候,宗翰的天纵之才与强势态度弥补了这一部分的缺陷,大帅府不仅掌管金国西面,也掌管着大量的对中原事务,尾大不掉,但若非如此,以女真原始的政权,别说遥控中原,恐怕就连金国境内,都要动荡不宁。
而在此之外,金国如今的民族政策也是这些年里为弥补女真人的稀缺所设。在金国属地,一等民自然是女真人,二等人乃是曾经与女真交好的渤海人,这是唐时大祚荣所建立的王朝,后来被辽国所灭,以大光顕为的一部分遗民抵抗契丹,试图复国,迁往高丽,另一部分则依旧受到契丹压迫,待到金国建国,对这些人进行了优待,那送厨娘给宗翰的大苑熹,便在如今金国贵族圈中的渤海交际红人。
这中间的第三等人,是如今被灭国却还算骁勇的契丹人。四等汉人,乃是曾经身处辽国境内的汉人居民,不过汉人聪明,有一部分在金国政权中混得还算不错,例如高庆裔时立爱等,也算是颇受宗翰倚重的肱骨之臣。至于雁门关以南的中原人,对于金国而言,便不是汉人了,一般称之为南人,这是第五等人,在金国境内的,多是奴隶身份。
划分阶层,给予特权,如此一层层地往下管束,金国的政权方能维持,而一旦女真要正式收服中原江南,这中间的难度又要倍增,纵然金国在吴乞买的统治下休养十载,女真人的数量,终究仍嫌不足。
而今吴乞买卧病,宗辅等人一方面进言削宗翰元帅府权力,另一方面,已经在秘密酝酿南征,这是要拿军功,为自己造势,想的是在吴乞买宾天之前压服元帅府。
元帅府想要应对,方法倒也简单,只是宗翰戎马一生,高傲无比,即便阿骨打在世,他也是仅次于对方的二号人物,如今被几个孩子挑衅,心中却愤怒得很。
一方面对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拿龌蹉的心思来猜度自己。
另一方面,几个孩子即便有再多动作——你又能奈何得了我!?
他被这些事情触了逆鳞,接下来对于属下的提醒,便始终有些沉默。希尹等人旁敲侧击,一方面是建言,让他选择最理智的应对,另一方面,也——只有希尹等几个最亲近的人——害怕这位大帅一怒之下做出过激的举动来。金国政权的交替,如今至少并非父传子,将来未必没有一些其它的可能,但越是如此,便越需谨慎——当然,这些则是完全不能说的事了。
如今交谈片刻,宗翰虽然生了些气,但在希尹面前,未尝不是一种表态,希尹笑了笑:“大帅心中有数就行,美人迟暮,英雄会老,小辈儿正值虎狼年纪……若是宗辅,他性情敦厚些,也就罢了,宗弼自幼多疑刚愎自用,宗望去后,旁人难制。十年前我将他打得哇哇叫,十年后却不得不多心一些,将来有一天,你我会走,我们家中小辈,可能就要被他追着打了。”
“希尹你读书多,烦心也多,自己受吧。”宗翰笑笑,挥了挥手,“宗弼掀不起风浪来,不过他们既然要做事,我等又怎能不照,我是老了,脾气有些大,该想通的还是想得通。”
这一番说话间,便已渐近帅府外围。希尹点了点头,说了几句闲聊的话,又微微有些犹豫:“其实,今日过来,尚有一件事情,要向大帅请罪。”
宗翰回过头来,希尹已经拱手躬身拜下去。宗翰目光严肃起来,伸手架住他:“出什么通天的大事了?”
“家中不靖,出了些要处理的事情,与大帅也有些关系……此时也正要去处理。”
宗翰认真地片刻,洒然抬手:“你家中之事,自去处理了就是。你我何等情分,要来说这种话……与我有关?可是要处理些帅府的人?”
“那倒不用……”
“那你就去,本大帅日理万机,哪有空听你希尹家的家长里短。”
他送到府门处,道:“雨大,我不送了。”披上披风,挂起长剑,上了马车,拱手道别后,宗翰的目光才又严肃了片刻。
希尹的妻子是个汉人,这事在女真上层偶有议论,莫非做了什么事情如今事了?那倒真是头疼。元帅完颜宗翰摇了摇头,转身朝府内走去。
昏暗的光线里,大雨的声音淹没一切。
山洞里是潮湿和腐臭的气息,血腥味也在弥漫,伴着这场大雨,他从昏睡中醒过来,籍着微微的天光,他知道自己还没有死。
自十年前开始,死这件事情,变得比想象中艰难。
或许是因为十年前的那场刺杀,所有人都去了,唯有自己活了下来,因此,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