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朝建朔元年,九月十七,西北庆州,一场在当时看来匪夷所思而又异想天开的投票,在庆州城中展开。对于宁毅先前提出的这样的条件,种折双方视作他的制衡之法,但最终也并未拒绝。这样的世道里,三年之后会是怎样的一个情景,谁又说得准呢,无论是谁得了此处,三年之后想要反悔又或是想要作弊,都有大量的方法。
回归山中的这支军队,带走了一千多名新召集的士兵,而他们仅在延州留下一支两百人的队伍,用以监督小苍河在西北的利益不被损害。在太平下来的这段时日里,南面由霸刀营成员押韵的各种物资开始陆续通过西北,进入小苍河的山中,看起来是杯水车薪,但点点滴滴的加起来,也是不少的填补。
同时,小苍河方面也开始了与西夏方的贸易。之所以进行得如此之快,是因为首先来到小苍河,表态要与黑旗军合作的,乃是一支意料之外的势力:那是河北虎王田虎的使臣。表示愿意在武朝腹地接应,合作贩卖西夏的青盐。
黄河以北雁门关以南的武朝统治,此时已经不再牢固。接下重任在这一片奔走的,乃是颇有名望的老大人宗泽,他奔走说服了一些势力的首领。为武朝而战。然而大义名分压下来,口头上的战是战,对于贩卖禁运品揽财之类的事情,早已不再是这些兴起的草莽势力的忌讳。
田虎那边的反应如此之快,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运筹和主持,这边不用想都能知道答案。楼舒婉的动作很快,黑旗军才打败西夏人,她立刻拟定好了双方可以作为交易的大量物品,将清单交至宁毅这边,待到宁毅做出肯定的回复。那边的粮食物资就已经运在了路上。
楼舒婉如此快速反应的理由其来有自。她在田虎军中虽然受重用,但毕竟身为女子,不能行差踏错。武瑞营弑君造反以后,青木寨成为众矢之的,原本与之有生意往来的田虎军与其断绝了往来,楼舒婉这次来到西北,首先是要跟西夏王搭线,顺便要狠狠坑宁毅一把,然而西夏王指望不上了,宁毅则摆明成为了西北地头蛇。她若是灰头土脸地回去,事情恐怕就会变得相当难堪。
而当宁毅占据西北后,与周边几地的联系,自己这边已经压不住。与其被别人占了便宜。她只能做出在当时“最好”的选择,那就是首先跟小苍河示好,至少在将来的生意中,便会比别人更占先机。
如此快速而“正确”的决定,在她的心中,到底是怎样的滋味。难以知晓。而在收到华夏军放弃庆延两地的消息时,她的心中到底是怎样的情绪,会不会是一脸的大便,一时半会,恐怕也无人能知。
而在这个十月里,从西夏运来的青盐与虎王那边的大批物资,便会在华夏军的参与下,进行首度的交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个良好的开端。
黑旗军离开之后,李频来到董志塬上去看那砌好的石碑,沉默了半日之后,哈哈大笑起来,漫天衰败之中,那大笑却犹如哭声。
“我明白了,哈哈,我明白了。宁立恒好狠的心哪……”
旁边的铁天鹰疑惑地看他。李频笑了好一阵,渐渐地安静下来,他指着那石碑,点了几下。
“他这是在……养蛊,他根本毫无怜悯!原本有很多人,他是救得下的……”
“李大人。”铁天鹰欲言又止,“你别再多想这些事了……”
“他……”李频指着那碑,“西北一地的粮食,本就不够了。他当初按人头分,可以少死很多人,将庆州延州归还种冽,种冽不能不接,然而这个冬天,饿死的人会以倍增!宁毅,他让种家背这个黑锅,种家势力已损大半,哪来那么多的余粮,人就会开始斗,斗到极处了,总会想起他华夏军。那个时候,受尽苦楚的人会心甘情愿地加入到他的军队里面去。”
铁天鹰迟疑片刻:“他连这两个地方都没要,要个好名声,原本也是应当的。而且,会不会考虑着手下的兵不够用……”
“应当?”李频笑起来,“可你知道吗,他原本是有办法的,哪怕占了庆州延州两地,他与西夏与田虎那边的生意,已经做起来了!他南面运来的东西也到了,至少在半年一年内,西北没有人真敢惹他。他可以让很多人活下来,并不够,占了两座城,他有吃的,真的没办法招兵?他就是要让这些人明明白白,不是浑浑噩噩的!”
“铁捕头,你知道吗?”李频顿了顿,“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中立派啊。所有人都要找地方站,哪怕是这些平日里什么事情都不做的普通人,都要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站在哪里!你知道这种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他这是故意放手,逼着人去死!让他们死明白啊”
李频的话语回荡在那荒原之上,铁天鹰想了一会儿:“然则天下倾覆,谁又能独善其身。李大人啊,恕铁某直言,他的世界若不好,您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李频沉默下来,怔怔地站在那儿,过了很久很久,他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抬起头来:“是啊,我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他闭上眼睛:“宁毅有些话,说的是对的,儒家该变一变……我该走了。铁捕头……”他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