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小气鬼,贱货!你不能闭上嘴吗,臭婆娘?"
"就是不听你的,馋鬼!"贱货,就是那个佩尔菲利耶夫娜,叫道.
"你跟谁都找别扭,跟总管也吵,你这个仓库里的小耗子!"格里戈里吼着.
"总管跟你一路货,都是贼!"贱货喊的声音那么大,全村都似乎听得到."你们俩都是酒鬼,败家子,头号笨蛋!你以为老爷不了解你们吗?他就在这里呢."
"老爷在哪儿?"
"就坐在窗前,他什么都看得见."
的确,老爷就坐在窗前,什么都看见了.
在争吵之中,一个仆人的孩子拼命地大哭,这孩子是被他妈打了一巴掌;加上一条狗坐到地上尖叫,它是被厨子从厨房里探出身来用开水泼了一下.人嚷狗叫,闹得令人受不了.老爷全都看到了.直等闹得使他实在清闲自在不下去.实在忍无可忍了,他才派人出来吩咐轻点儿闹.
等到只剩两小时要吃午饭的时候,他才进入书房,为的是要认真从事一件重要工作.这件工作的确是重要的,具体说就是要写一篇文章,这篇文章要从民情.宗教.哲学.政治等各个角度来全面论述俄国,解决时代向俄国提出的难题,清楚地规划俄国的伟大未来.一句话,他要写一篇重要文章.不过,这篇大作目前还只是处于酝酿阶段:咬咬笔尖,在纸上画画圆圈,然后就把这一切推开,拿起一本书来,直到吃午饭也不肯放下.他一边读,一边吃菜汤.加调味汁.吃烤菜乃至甜点心,饭后是吸着烟斗喝咖啡,自己跟自己下跳棋.然后到晚饭前干了些什么实在很难说.好象什么也没有干.
我认为这部小说的年轻人与世隔绝,孑然一身,穿着便服,不系领带,就是这样整天呆在家里消磨时间的.他不愿出门走走,不愿出去散步,甚至不愿登楼远眺,去观赏一下美景,连打开窗户往屋里放点新鲜空气也不愿意.那使任何一个来访者都不能无动于衷的乡间美景,在主人眼里根本就不存在.
从这里,读者可以看出:安德烈.伊万诺维奇.坚捷特尼科夫是这样一种人,这种人在俄国很多,懒蛋.懒虫.懒坯等等就是这种人的名称.
这种性格是天生的,还是以后形成的,这个问题如何回答呢?我想最好还是让我们讲讲他的童年和受教育的经历,从中我们可以找到答案.
小时候,他是个机灵.有天赋的孩子,有时活蹦乱跳,有时又沉思默想.幸还是不幸,他进了这样一所学校.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是这所学校的当时校长.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是个非常出色的人,尽管有些古怪.他颇有洞察俄国人本性的天赋,并且懂得如何同他们谈话.淘气包即使受到了他的严厉训斥,离开他的时候都感到精神振奋,决意弥补自己的过失.他的那帮学生猛看起来好象太淘气.太放肆.太顽皮了,会使人把他们看成一群不守规矩.不服管束的顽童.然而这是一种错觉:这群顽童是非常听校长的教导的.没有一个淘气包不主动去找他承认错误,不管做了什么错事.学生们的任何小的念头,他都了如指掌.他的一切做法都是不同寻常平常的.他说首先应唤起一个人的上进心.他说,他认为上进心是促使人前进的一种动力,否则就无法推动一个人去从事某种活动.对许多顽皮和淘气的表现,他根本不加制止,认为这是精神素质发展的开端.他说,为了准确判断一个孩子的内心蕴藏,孩子们的顽皮和淘气的行为是最好的表现.就象一个高明的医生看到病人身上突发的病情和出现的斑疹,并不急于去清除它们,而是仔细地加以观察,以便确诊人体内部患的究竟是什么病.
他的学校的教师并不多.大部分课程都由他亲自教.他既不用学究式的术语,也不靠年轻教授们喜爱卖弄的深奥观点,他善于用寥寥数语把学科的精髓教给学生,使得年幼的学生也能懂得这门学问对自己有用.他认为,人生的学问对一个人最有用的是,一旦掌握了这门学问,人就能够知道自己主要应当做什么.
这门人生的学问由他设了一个高级班专门传授.只有少数高材生才能进这个高级班.天赋平庸的学生,读完初级班,他就要他们毕业去做事了,他认为没有必要再多折磨他们,他们只要成为能有耐心的办事人员,肯服贴的工作.不骄傲.安分守己也就行了.他经常说:"可是对聪明的学生,对有才能的学生,我定多下点儿功夫."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到了这个班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他一开始就宣称:迄今为止,他要求于其它人的是普通智慧,现在要求其它人是高级智慧.不是戏弄和耍笑傻瓜的那种智慧,而是能够忍受各种侮辱,不同傻瓜计较不动气发火的那种才智.这时,他才向学生们提出别人向儿童们提出的要求.他称这种智慧为高级智慧.遇到任何悲伤事都能永远处之泰然,这就是他说的智慧!在这个班里,亚历山大.彼得罗维奇阐述了他的确精通人生的学问.他在所有的学科中只选择那些能把人造就成祖国公民的学科.他的讲义大多是讲解少年们毕业后到国家机关任职或为私人做事所面临的种种问题.一个人在前进路上所能碰到的苦恼和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