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街,从滨海新区走到洋货市场;还特意依着姑娘的爱好,逛了杨柳青小镇的石家大院,据说很多近代戏民国戏,什么《大宅门》、《京华烟云》的,都是在这旮瘩搭的台子、取的景。
知道这姑娘本质上就是个吃货,男人温存讨好的手段当然还包括绿豆面煎饼、狗不理包子、猫耳朵炸糕,以及正宗天津菜馆里的一众名菜,甑蹦鲤鱼、软炸里脊、蛋羹蟹黄、银鱼坨、紫蟹碗…
这整个天津城就是一座把古旧褪色的文明遗迹和近代鲜明的资本繁华揉为一体的卫城。这座城市时时处处都弥漫着某种低调而醇厚,单纯而质朴的韵律和节奏。人前不过分喧嚣张扬,静若处子,安如良人,几百年来都默然坚守在这滨海之隅,拱卫京畿重地。
程溪溪有时候觉得,陈言这个男人在某些方面,也就犹如生养他的城市一般,从骨质和血脉之中透出一种低调沉稳,安然和睦的气质。从未在人前夸张炫耀或是腾挪叫板,却只默默垂立一侧,守护在他的女人身边,遂其所愿,任其索取。
这男人身上的好处是这般细水长流,丝丝入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相处,愈发在女人心底铭刻上了某种对他离不开、爱不舍的感觉。
远观或许埋没于泯泯众生之中,愈是于近处凝视,朝夕相处,气息想闻,愈能体会那点点滴滴的温柔和美好。
而陈言也就如同这座六百年的静谧古城,如今终于开放了眼界,焕发了新颜。在程小姑娘的用心体贴爱护之下,老房有喜,铁树开花一般,心中那一片苍白寂寞早已褪去,纳入涓涓细流,生出丛丛春草,品尝着这些年从未有过的愉悦和躁动。
…
两天之后,陈言随程溪溪来到北京,登门拜访程家父母。
老陈先生一大早蒸好满满两笼屉的螃蟹,又买好了若干盒“蹦豆张”和“十八街”大麻花,由小陈先生一路手提着去了北京。这一大兜子螃蟹,虽然用好几层塑料布严严实实包裹了,耐不住火车站一上一下的人潮拥挤,蟹钳和蟹脚很不听话地纷纷扎呼了出来。
酷暑难捱之下,陈言那天偏巧穿了一条半截的短裤,露了两只小腿,顿时遭了殃。等进到程家家门已经没法看,两条白玉小腿之侧各是被蟹脚划出来的道道红色血痕。
程老妈惊呼:“哎呦喂!我说小陈呐,你的腿受伤了么?怎么弄成这样?!唉呀,是被螃蟹钳子戳得么?给你涂上点儿红药水吧,可别感染了呀!”
陈言脸色窘迫,连连客气地推辞,说不用不用,没事没事。
程家闺女接口道:“妈,你不用管他,没事儿!他那个皮肤就是容易出印子,别人都划不出道道来的,到了他那里就能划得全是道道。过两天它自己就消了!”
小陈先生顿时委屈万分,暗暗瞪了姑娘一眼:老子是说不用丈母娘给我涂红药水!没说不用你关心爱抚我!卖苦力还被冷落,呜呜呜~
程小姑娘毫不客气地回瞪,用眼神发号施令:小样儿的,在我地盘上还敢滋毛?去,陪我奶奶聊天儿去!
程氏老奶奶一开腔,程家其他人等立即转身抱头做鸟兽散,头也不回地跑路。
只有陈言乖乖地在客厅陪坐,听程家奶奶从五十年前老北平地下组织的情报工作,聊到三十年来粉彩梨园的票友生涯,从二十年前中国女排的五连冠,聊到十年前国家队兵败五里河,再从罗伯特#8226;巴乔访华拥抱女球迷,聊到少帅刘国梁执掌中国乒乓球队,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小陈先生不负师奶杀手的封号,神情淡定,言语温柔,把老奶奶哄得甚为满意,如遇忘年知己,初恋情人。
“京城面食大王”程老妈露了一手儿京东肉饼,款待小陈先生。
酒桌之上,未来泰山大人拉着小陈谈人生谈理想,谈学业谈家庭。俩人一杯一杯地干,干完了燕京生啤,再干长城干红,红的还嫌不够给力,最后又上了牛栏山经典二锅头。
小陈先生温顺逢迎,不动声色之间就将程家老爸慢慢从清醒灌到了微醺,从微醺灌到了半醉,从半醉灌到了开始勾肩搭背!
性情一贯内敛的程老爸此时是满面红光,兴致高昂,直接搂上了未来姑爷的肩膀,拍着他后背说:“喝得好,今天喝得真好!…”
程小姑娘从桌下伸手,狠掐了一把她男人的大腿,眼神发威:你*给我悠着点!别为了猥琐的战略目的就把我爸给灌吐了!你也太坏了吧!
饭后大家围坐在电视机前,唠家常,吃水果。程家老妈慢条斯理地调查拷问小陈先生的内务质量和家务水准,说话之间手里还不停摆弄着一只小巧玲珑的魔方。
家庭主妇最近闲得无聊迷上了玩魔方,无奈技艺不精,只勉强对上了两个面儿,另外四个面儿是死活也找不对方向感。
陈言伸过手来:“阿姨,我帮您对这个。”
程老妈笑问:“你会对啊?溪溪她爸给我买的这个。我让他随便买一个魔方,结果这人给我买了这么个号称‘特色魔方’的。我一看,好家伙!每个面儿不是一种颜色,而是一个小人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