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思考。结婚是生,出家等于死。”
“死就死,马上死才好呢,神甫先生,”她激动得让人害怕。
“死?但是您对社会有不少重大的义务还没有尽到呢,小姐。您难道不是那些穷孩子们的慈母吗?冬天,您给他们御寒的衣裳和取暖的木柴,夏天您给他们工作。您的家产是一笔应该偿还的债款,您神圣地接受了这笔家产。躲进修道院未免太自私;终身做老姑娘又实在不应该。首先,您能单独管理这么大的家产吗?您也许会败掉的。说不定您会遇到打不完的官司,您会被无法解决的困难弄得焦头烂额。相信您的引路人的话吧:丈夫对您有用,您应当保全上帝的恩赐。我是把您当听话的小羊才跟您说这番话的。您爱上帝爱得这样真诚,不能不在俗世修得灵魂永生,因为您是俗世最美的一种点缀,您为俗世作出圣洁的榜样。”
正说着,忽然仆人通报德-格拉珊夫人来访。她来是出于报复心和极度的绝望。
“小姐,”她说,“啊!本堂神甫先生也在。那我就不说了。
我本来是跟您说事儿的,显然你们在作重要的谈话。”
“太太,”本堂神甫说,“你们谈吧,我告辞了。”
“哦!神甫先生,”欧叶妮说,“您过一会儿再来?眼下我很需要您的支持。”
“啊,可怜的孩子,”德-格拉珊太太说。
“您的意思是……?”格朗台小姐和神甫齐声问道。
“难道我不知道您的堂弟已经回国而且要跟德-奥布里翁小姐结婚吗?……女人决不会这么糊涂。”
欧叶妮涨红了脸,一声不吭,但她打定主意学父亲的样,不动声色。
“哎,太太,”她以嘲弄的口吻说道,“我倒说不定很糊涂呢。我听不懂您的话,请您当着神甫先生说说吧,您知道他是我的心灵导师。”
“那好,小姐,这是德-格拉珊给我的来信,您看看吧。”
欧叶妮看到信上这样写道:
贤妻如晤:夏尔-格朗台从印度归来,抵巴黎已一月……
“竟有一个月了,”她想道,不禁垂下握信的手。停了一会儿,她又往下看:
……我白跑两次,才见到这位未来的德-奥布里翁子爵。
虽然巴黎满城风雨在议论他们的婚事,教堂也贴出
了他们将行婚礼的预告……
“那么,他写信给我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欧叶妮不敢想下去,也没有像巴黎女子那样骂一声“臭无赖!”但是,虽没有表示出来,她内心的蔑视却是不折不扣的。
……这桩婚事其实还渺茫;侯爵决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破了产的人的儿子。我特意告诉他,他的伯父和我如何费尽心机料理他父亲的后事,又如何巧使手段稳住债权人直到今天。不料这混小子竟有脸对为他的利益和名誉日夜操了整整五年的心的我,回答说他父亲的事不是他的事。一般诉讼代理人真有权按债款总数的十分之一,向他索取三、四万法郎的酬金。不过,且慢,从法律上说,他还欠债主一百二十万法郎呢,我要让债权人宣告他父亲破产。我当初接手此事,只凭格朗台那条老鳄鱼的一句话,而且我已代表格朗台家族,向债权人许下不少愿。德-奥布里翁子爵固然不在乎自己的名誉,我对自己的名誉却是十分看重的。所以我要向债权人解释自己的立场。但是,我对欧叶妮小姐敬重至极,在当初两家相处甚笃的时候,甚至有过向她提亲的想法,所以我不能在行动之前不让你先跟她打声招呼……
读到这里,欧叶妮不往下读了,冷冷地把信交还给德-格拉珊太太:“谢谢您,”她说,“这好说……”
“您这会儿不仅说的话而且连声调都跟您已故的父亲一模一样。”德-格拉珊太太说。
“太太,您要给我们八千一百法郎的金子呢,”娜农说。
“不错;劳驾跟我走一趟吧,高诺瓦叶太太。”
“神甫先生,”欧叶妮正要表达的想法,使她的镇静格外高贵,她问:“婚后保持童贞算不算罪过?”
“这是一个认识问题,我还不知道如何解答。倘若您想知道鼎鼎大名的神学家桑切斯在他的《神学津梁》的《论婚姻》中是如何说的,我可以在明天告诉您。”
神甫走后,格朗台小姐上楼到她父亲的密室独坐了一整天,吃晚饭时,不顾娜农一再催促,她都不肯下楼。直到晚上常客们登门的时候,她才露面。格朗台家的客厅从来没有像今晚那样高朋满座,夏尔回国以及他愚蠢地变心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但是,尽管来客们细心观察,他们的好奇心却得不到满足。对此早有所料的欧叶妮,虽然内心沸腾着惨痛之情,脸上却镇静自如,没有泄漏半点。她居然以笑脸,来回答用伤感的目光或语言向她表示关切的人。她终于学会用礼貌的面纱遮掩自己的凄苦。九点钟光景,牌局结束,打牌的人一面算清赌账,一面谈论最后几把惠斯特牌;他们离开牌桌,加入聊天的圈子。就在客人们起身告辞准备走出客厅的时候,发生了一桩震动索缪,惊动全区,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