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密室去,捧回来一把金路易,洒到床上。“看,欧叶妮,看,好太太,这些都给你们,”他一面说着一面摆弄着金路易。“行了,高兴起来吧,好太太;身体好起来吧,你要什么有什么,欧叶妮也一样。这一百金路易就是给她的。你不会再送人吧,欧叶妮,把这些再送掉,嗯?”
格朗台太太与女儿面面相觑,惊讶万分。
“拿回去吧,父亲;我们只需要您的心。”
“哎,这就对啦,”说着,他把金路易放进口袋,“咱们就像好朋友一样相处吧。咱们全都到客厅去吃晚饭,每天晚上玩两个铜板一次的摸彩游戏。痛快地玩吧!怎么样,好太太?”
“唉!我巴不得呢,既然您都觉得不错;”奄奄一息的妻子说道,“只是我起不了床啊。”
“可怜的妈妈,”箍桶匠说,“你不知道我多爱你。还有你,我的女儿!”他搂住女儿,亲了一亲。“哦!吵过一架之后,亲亲女儿有多好啊!我的乖宝贝!你看,妈妈,咱们现在一条心了。来,抓住这个,”他指指梳妆盒,对欧叶妮说,“拿吧,别怕。我再也不提了,永远不说了。”
索缪城里的头号名医贝日兰大夫不久就到了。听诊完毕,他如实地告诉格朗台,说他妻子病很重,但是,让她心情平静,再加上慢慢调理,细心照料,她可以拖到秋末。
“要花很多钱吧?”老头儿问,“一定要吃药吗?”
“药倒不用多服,但照顾必须周到,”医生不禁一笑,答道。
“嗯,贝日兰大夫,”格朗台说,“您是有面子的人,是不是?我完全相信您,您认为该来多少次合适,您就尽管来。千万保住我太太的性命,我很爱她,您知道吗,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因为,我们家,什么事都不外露,弄得我心乱如麻。我伤心哪。打从我兄弟死,伤心就进了我们家,为了兄弟,我在巴黎花了多少钱……真是倾家荡产了!这还没完呢。再见!大夫,只要能救我太太的命,您就救救她吧,哪怕要花一、二百法郎呢。”
虽然格朗台狂热地祝愿妻子早早康复,因为她一死,遗产就得公开,这对他简直等于死;虽然他时时处处对母女俩的任何愿望都表示赞同,让她们着实受宠若惊;虽然欧叶妮对母亲照料得体贴入微,不遗余力,格朗台太太还是快快地走向死亡。她一天比一天衰弱,一天比一天憔悴,就像大多数这种年纪的女人得了重病一样。她脆弱得像秋天树上的黄叶。上天的光辉照得她精神焕发,好比阳光射进树林给黄叶染上金光。这是一种与她的一生相般配的死亡,一种基督徒的死亡;这不叫崇高吗?一八二二年十月,她的贤德,她的天使般的耐性,以及她对女儿的怜爱,特别光彩夺目;她没有半句怨言,像油尽的灯熄灭了。像洁白无瑕的羔羊,她向天堂走去,在尘世只舍不下一个人,即陪伴她度过凄凉生活的温柔的女儿,她最后看女儿几眼,仿佛预示了她日后的苦命。她把与她一样洁白的小羊单独留在这自私自利的尘世,想到人家只贪图女儿的金子,只想榨取女儿的钱,她发抖了。
“孩子,”她在咽气前说道,“幸福只在天上,你将来会知道的。”
母亲死后的第二天,欧叶妮有了一些新的理由,依恋这所房屋,她在这里出生,在这里经历了多少痛苦,她的母亲又刚在这里去世。看到客厅里的窗户以及窗下那张垫高的坐椅,她总不能不落泪。发觉老父对自己那么温柔体贴,她以为过去错看了老父的心。他来扶她下楼吃饭;他一连几个小时望着她,目光几乎是慈祥的;总之,他像望着一堆金子那样地望着她。老箍桶匠跟以前大不一样,在女儿的面前哆嗦得很厉害,看到他这种老态,娜农和克吕旭等人都认为这是年龄所致,甚至担心他的机能也有些衰退。但是,全家服丧的那一天,吃过晚饭之后,唯一知道老头儿秘密的克吕旭公证人也在座,格朗台的行为也就得到了解释。
“亲爱的孩子,”当饭桌收拾好、门窗关严之后,他对欧叶妮说,“你现在继承你母亲的财产了,咱们有点小事得商量着处理处理。是不是,克吕旭?”
“是的。”
“非今天办不可吗,父亲?”
“是呀,乖宝贝。我目前没着没落的事,是经不起拖延的呀。我相信你不想让我难过吧。”
“哦,父亲。”
“哎,那好,就今晚都解决了吧。”
“您要我干什么?”
“这,乖孩子,这可与我无关。您跟她说吧,克吕旭。”
“小姐,令尊既不愿意分家,也不愿意变卖产业,更不愿意因为有了现款而付大笔所得税。为此,就需要免除为今天您跟令尊所共有的末分的全部财产清点造册的手续……”
“克吕旭,您非这样对孩子说不可吗?”
“让我说下去,格朗台。”
“好,好,朋友。您也好,我女儿也好,都不想刮我的皮的,是不是,乖女儿?”
“可是,克吕旭先生,我该做什么?”欧叶妮不耐烦了,问道。
“哎,这样,”公证人说,“得在这张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