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不迟转回身,眼眸定定地望着她,眸底似有一片枯叶黯然飘落,他低声问道:“你还未回答我,究竟发不发誓?”
狐九瑟扭捏了半晌,哼哼唧唧道:“小花狐狸,本上仙不就欣赏欣赏美男么,你从前也未曾反对过。待我将那凤君瞧上两回,定然便腻了,之后便再不去找他了,成么?”
花不迟紧攥着双手,眸色惶然,“瑟瑟,他不一样……我怕你若去了,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狐九瑟上前几步抱住他的臂弯,笑道:“有什么不一样?小花狐狸你放心,本上仙岂是重色轻友之人?”
花不迟怔怔地盯了她半晌,缓缓将她的双手移开,面容惨淡,嗤笑一声道:“罢了,终是我不自量力。你不肯发誓也罢,若是你真的要去寻他,你我日后便再不是……朋友。”
他倾尽所有欲将她赢回,她却只以“朋友”二字轻而易举将他击溃。
花不迟慢慢地转过身,脚步踉跄着朝前走去,身上的红衫刺目地如同白纸上一块斑驳的血迹,狰狞可怖。
狐九瑟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一步步远去,心底升起一股被遗弃的恐慌,咬着牙上前两步,却又因着恼地大声吼道:“花不迟!绝交就绝交!本上仙明日就去昆仑山找凤君,看你能奈我何!”
吼罢便立刻转过身施了个瞬移咒,便已置身于自己的房中。
狐九瑟眸中燃着两团熊熊火焰,气愤不已地在房中上下乱窜,四处蹦跶。那小花狐狸今日不知是中了什么魔障!好端端地扔了她的宝贝,又不许她去寻凤君,居然还以绝交做威胁!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他了!
绝交便绝交!要绝便绝地彻底些!
狐九瑟这般想着,便一把抽出桌布在地上平平整整摊好,寻思着要将花不迟自小到大送给她的物件,打个包裹给他送返回去,如此便两清了。
先自床底下拖出一摞禁书,她忧郁地将书皮抚了一遍又一遍,惋惜道:“这些个本上仙都还未曾瞧过,真真是可惜了。”
将书册放置于中间,又将自己的软枕抱起,这是前些日子她睡不好觉,花不迟寻来送给她的,说是能安神。自此之后,她便再也不曾失眠过。
忍痛将软枕搁到桌布中,转而又打开了自己的橱子。
一层的角落里还放着半瓶灵玉膏,几年之前她曾嘲笑一只蛤蟆精长相丑陋,那蛤蟆精闻言大怒,便与她斗到一处。她仗着自己仙气护身,不防备却被蛤蟆精的毒液所伤。若不是花不迟及时赶到,自己早已小命休矣。再若不是花不迟千辛万苦替她寻来灵玉膏,她身上定会留下一大块疤痕。
狐九瑟一手把玩着瓶子,面色迟疑道:“其实……小花狐狸对本上仙还是挺仗义的。”
橱中还有她与花不迟幼时互相交换的几颗乳牙;还有她初成人形时,花不迟送她的一套凡间的衣衫;还有她刚开始修行时,花不迟送她的一本心法。里厢零零散散的物件,却是似乎样样都与花不迟撇不开关系。
狐九瑟怔怔地望着地上大大的包裹,眉尖微蹙,低声喃喃道:“今日小花狐狸这般反常,莫不是在天庭受了气?”
唔,她可得好生想想清楚。
而此时,花不迟正慵懒地坐于紫檀几侧的椅上,迷蒙细雾淡淡地在窗外弥漫,架于碧池之上的那座虹桥隐约可见。
紫檀几上坐着一个小玩偶,绛红衣衫,眉眼妖娆。花不迟伏在臂间,伸出手指点了点木偶的脑袋,低声道:“你怎么就这般蠢?这般不自量力?吃了这么多苦头,怎的还是不长记性?”
那木偶一本正经回答道:“因为你是个傻瓜。”
花不迟眸色一黯,轻叹了一声,“是啊……我便是个傻瓜……她明明已是不记得了,明明我才是自小陪着她的人,为何仍是……”
木偶又道:“那人生得比你好看。”
花不迟愣愣地伸手抚过自己的面颊,指尖缓缓描摹着面上的那朵曼珠沙华,眼神凄然,“好容貌,我本也是有的……可她却依然不曾瞧过我一眼……这是为何?”
木偶僵硬地转过它的头颅,一双眼毫无感情地盯着他,道:“她心中无你。”
花不迟忽然痴痴地笑了起来,双手撑着几面缓缓地站起身,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眸中却是凄哀一片。眼睑下的曼珠沙华陡然间妖娆盛绽,一滴清泪顺着花瓣滑落腮边,留下一抹淡淡的痕迹。
指尖捻着一簇跳跃的火光,狠狠朝木偶劈去,眨眼之间那木偶便燃成了灰烬。
“多嘴的东西……”
眼角眉端浓浓的哀愁与脸上妖娆的笑意被揉碎了混到一起,风情万种。
花不迟伸手抚过绣着金丝边的袖口,忽的敛去面上种种情绪,伸手捧了盏茶,漫不经心地问道:“谁在外边?”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狐九瑟将一颗小脑袋探了进来。
花不迟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抿口茶,道:“你不是说明日便要去找凤君么?还来我这厢做什么……”
狐九瑟望了眼地上的残骸,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