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我和肥虫子之间最简单的关系,这世间也便只有我与她,谁都离不开谁,唯有同归于尽的命运。如此,方可谓之曰:本命蛊。
我们互瞄了一阵,在我手掌上面的肥虫子开始蠕动起来,它在我的手掌上游走,一会儿到左边,一会儿到右边,磨蹭得我手心直痒痒,想笑。过了差不多两分钟,突然它缩成了一团,然后在我手中的这肥虫子逐渐地瘪了下去,最后竟然只剩下一张外皮。
正当我疑惑的时候,左手臂间传来了一股中正平和的力量,接着在我的全身上下游走,每行一圈,我就有一种浑身浸泡在温泉中的快感,如此行走了九个周期,突然我胸前一亮,一道金光闪耀,飞临到了我的面前。
瞧这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便是蜕去了蚕衣的金蚕蛊。
只见它比之从前,多少是瘦了一丁点儿,然而身子却越发地灵动了,脑袋上的那个青春痘也不再是圆圆的一颗,而变化成了山子形;金光灿灿的皮肤沉淀了一些,不再那么张扬,呈现出低调的暗金色,不过它那黑豆子眼睛,倒是莫名地锐利上了几分。
我握着拳头,将它褪下来的蚕衣小心收起来。
《镇压山峦十二法门》育蛊一节中有言,说这金蚕蛊一生之中会褪去九次皮,每褪一次,境界就会跃升一阶,若能够褪上九次,便能够筑就金身,超脱于六道之外,不受轮回——这当然是胡诌了,我这金蚕蛊历时一载,其间享尽了多少好处,经过多少磨难,最后在洞穴中遭受到雷轰一般的惊吓之后,才堪堪蜕去一层皮。
若要褪上九层,显然那个时候的我已然不在人世间了。
而我死后,金蚕蛊也随之消亡,哪里有机会再蜕皮?
所以我之前感觉十二法门中有很多胡诌和想当然的成分,也源自于此:对于不可能达到的事情,先行者往往会画一张很大的饼,然后与宗教扯上关系,诱惑后来的人对他们产生高山仰止的敬仰和崇拜。
但是真实情况,并非如此。
金蚕蛊的蜕变成功,最直接的好处是一直处于病怏怏状态的我仿佛打了鸡血一般,感觉所有的疾病都随之而消退,浑身暖洋洋的,精神抖擞。悠悠看着那可爱模样的肥虫子,伸出手指尖去触摸,轻轻一碰,立刻缩回了手,脸上居然洋溢起了笑容来。
我站起身来,发现杂毛小道已经苏醒了,正睁着眼睛看我呢,我朝他点了点头,他笑了,但是并没有询问什么,而是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我走出鼓楼,来到前面的打谷场,上面是吴刚和小周在值班,喊住我,说要去哪里?
我说我憋得太久了,要去放下水。
吴刚笑了笑,说不要跑太远,别像小周一样,拉到一半被鬼追得到处跑……旁边小周气急败坏地跟吴刚扯了两句,我挥挥手,说不会的,我的屁股没有小周的白。
吴刚哈哈大笑。
我放水回来,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然后爬上鼓楼二层,站在他们放哨的岗位上,有山风吹来,天上的星子寥廓,忽闪忽现,天幕之下是一片寂静的漆黑,远处不时传来一阵“咕咕”的鸟叫,身下是篝火昏暗的光亮,在这一片黑暗的天地中,我们仿佛是宇宙的中心。
如此的清澈高远,如此孤独。
我说我来值勤吧?吴刚摇头说不用,计划都已经排好了,而且你才刚刚大病初愈,最好不要吹风。我问还撑得住吧?吴刚苦笑,说还好,小周在旁边叹气,说好个毛,我这自动步枪里面只剩下十一发子弹了,每次扣动扳机的时候,比丢了一沓钞票还肉痛。
我返回屋子内,看到马海波和胡文飞手上还绑着树枝做的撑架,脸上有多处伤痕。
走近些,我看到马海波的身体不住地发抖,呼吸急促,脸部肌肉不断抽搐,发出不自然的笑容,手摸在他的额头上,居然烫得如同火炉。这是破伤风的表现,虽然杂毛小道作了处理,但是因为没有条件,所以老马免不了被感染了。
破伤风除了高烧之外,还可能引发多种并发症,甚至能够短时间内致人死亡,所以我也没有半分犹豫,手指一勾,肥虫子立刻飞了过来,它明了我的用意,立刻钻进了马海波的嘴里,然后蠕动着。
十分钟之后,马海波的呼吸平缓下来,受伤的左手重新获得了知觉。
肥虫子又进入了胡文飞的身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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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早上起床的马海波和胡文飞才发现自己脱臼受伤的手臂,又可以活动了,虽然依旧有些拉伤,但是愈合的速度却快了几倍。
他们当然能够猜到是谁做了手脚,朝着我一阵感激。
不过即便是如此,总体的气氛还是低沉的。
因为前天的尝试,最后还是以失败而告终。贾微的那头食蚁兽也曾经尝试过翻上山去,结果因为悬崖太过陡峭,也没能够成功;而我们寄予厚望的虎皮猫大人,至今没有醒转,若不是手摸在它的肚子上面,还有体温和心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就是个死鸟儿。
我的金蚕蛊虽然醒转过来,但是却不敢把它放飞得离我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