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苏勒笑笑。
不花剌点点头,“大那颜会在什么位置?”
“我会在中军,带领铁浮屠和哥哥给我的一万骑兵,等我们前后军被切断,我会带队往前冲。”
不花剌吃了一惊,“不行!那是最危险的位置,如果大那颜有事,谁来指挥?”
阿苏勒摇摇头,“一旦开战,依这个阵型,我们就不需要指挥了,没有人能指挥得过来。敌人和我们都会陷入混战,每一部都会分散,两军被互相切割开,只要将军能够在准确的时间突入,直插白狼团的阵心,我们就有获胜的希望。”
不花剌沉默了一会儿,“大那颜,纵然你不怕死,也不必这样。你不是一般武士,你是帕苏尔家的后代,原本能当上大君的人。”
阿苏勒低头,笑了笑,“我这样的人,当大君,不是会害了人多人么?我也不是不怕死,但是我这样年轻没经验的人,如果不在那个位置,凭什么让大家都相信我呢?我需要大家都相信我,如果大家心里怀着疑惑,我们的希望就没了。”
他仰起头,对着黑沉沉的天空吐出一口气,“姬野说我总是没信心,觉得自己什么用都没有。有这么一个机会让我觉得自己有用,我是很开心的。”
“那些是白狼么?”阿苏勒遥遥指着北面。
天空已经微微地发白,以不花剌锐利的鹰眼,隐约前方几里的地方有些黑色的影子逡巡着。
“是,是白狼,是趁夜出来啃食尸体的,”不花剌看了很久,点了点头,“一般主人不会跟着,那些畜生应该不会发现我们是在列阵。”
“嗯,最好敌人没有察觉前,我们已经逼近他们的营地,这样他们来不及设置什么埋伏,”阿苏勒说,“营地的位置绝对可靠么?”
“绝对可靠,台纳勒河一战后,我们有个出色的斥候藏在雪地里,跟随后撤的朔北人,摸到了他们营地位置。这些天我们一直派人悄悄地监视着。”
阿苏勒微微点头,又皱了皱,“有点奇怪为什么我觉得今天来吃尸体的狼比以往要多不少呢?”
不花剌跳上马背观察远处,一一点数那些黑影。他心里涌动一股难言的不安,阿苏勒说得没有错,以往城外吃尸体的狼最多只有百十匹,而此时那里游荡的影子至少有两三百,而且还在增加。黎明已经到来,天空一片暗白色而草原一片漆黑,地平线渐渐地清晰如刀刃,不花剌亲眼看着一匹又一匹驰狼的影子跃上地平线,加入那个啃食尸体的狼群。他估计狼群的数字已经超过五百匹的时候,意识到出了问题。
“大那颜!回撤吧!此时不能出战!”不花剌回头看着即将成形的锋矢之阵,“有什么不对!狼太多了!”
“我知道,你看那里。”阿苏勒脸色微微发白,指向远方。
不花剌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心底一股寒气翻涌着上来,呛到他的喉咙里。那是一个比其他巨狼都更高、更魁梧、更威严的影子,正以帝王般的姿态踏上地平线,它走得缓慢而有力,每一步都踩得雪花飞散,它在风里抖动身体,马鬃似的长毛像是战旗般飞动。它的背后,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它的背上,坐着一个黑色的人影,隐约可以看见那人的手中,提着森严的大钺。
狼中的皇帝站定了,仰着头对着初升的太阳发出了吼叫。所有的狼都向它靠近,跟着它嘶吼起来。整队中的青阳武士们都怔住了,狼后声海潮般涌来,像要将他们吞没。
数百匹数千匹的狼狂奔着登上高地,和先前啃食尸体的狼群汇合,跟着狼群出现的,是提着战斧和巨钺的男人们,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跨上狼背。第一个出现的男人把一杆破碎的大旗用力插入雪地,旗杆没入了小半,骑狼的男人们在那面旗下汇合。
“白夜苍狼旗,”不花剌觉得自己心底的恐惧像是个水泡那样幽幽地从极深处浮了起来,“那是朔北狼主!整个白狼团都在那里!”
九王厄鲁策马疾驰而来,“回撤!回撤!不能进攻!他们已经有了准备,我们进攻的时间被他们知道了!”
阿苏勒的脸色苍白,嘴唇微微抖动,摇了摇头,“不能回撤。”
“这不是作战的时候!”九王焦急而愤怒,“你和蒙勒火儿对面过么?那不是人,是一个魔鬼!”
“来不及了,”阿苏勒指向后面的北都城门,“我们在城外足有三万人的军队,都要通过那个城门,我们就算从现在开始回撤,也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撤进城里。我们一大半人还没进城的时候,白狼团就会从我们的背后杀到,如果我们殿后的人挡不住白狼团,狼群就会跟着溃退的人进入北都狼进了北都,结果会怎样?”
“内奸!”九王低吼,“第二次!我们被出卖了!”
青阳军中一阵骚动。
三人一齐看向远处,那里又多了一面大旗,呼都鲁汗的黄金苍狼旗之下,朔北部的骑兵们正在汇集,那些雄峻的薛灵哥战马围绕着黄金苍狼旗小跑,这个圆形的骑兵大阵渐渐从几百人变成上万人,武士们奔驰着,狂呼着,和不远处沉默入生铁的白狼团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