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勒火儿出人意料的镇静:“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为了战胜我?还是要把你自己的命葬送在这里,尽你对青阳部的忠诚?”
木犁不再说话,提刀扑上,快如奔马。蒙勒火儿挥手,阻拦在他和木犁之间的狼骑兵们迅速地闪开了一条路,蒙勒火儿单手提钺指向木犁。木犁距离蒙勒火儿只剩下几步距离,忽地跃起,右手牙刀划出萧煞的弧线,带着迫人呼吸的力量向蒙勒火儿的肩膀斩落。
蒙勒火儿没有移动,动的是他胯下的巨狼,那头狼偏转头,准确地咬住了木犁的牙刀,那柄东陆出产的名刀在狼牙下轻易地碎裂了。又是一道萧煞的弧线,铁光直指蒙勒火儿的脸,那是木犁左手拔出了一直捆在背后的重剑,那是郭勒尔帕苏尔生前的佩剑,是他统帅青阳大军的凭证。
蒙勒火儿忽然收回了钺,以钺柄的铁木横封,架住了木犁的重剑,这必杀的一剑在蒙勒火儿那里仿佛一个孩子把戏。木犁还未落下,蒙勒火儿左拳猛地击出,命中他的胸膛,把木犁瘦小的身体凌空击出一丈!
木犁在雪里翻滚,按着胸口爬了起来,面容狰狞,脸上青筋跳动:“来啊!老狼!再来!别停!让我杀了你!”
“木犁,我曾经那么欣赏你啊!那时候你在我眼里是一匹凶狠的狼,磨尖了牙齿和爪子,想要扑上来咬断我的喉咙。那时候你还是个没有地位的奴隶崽子,除了那些刀一无所有,你要用我的颈血换取你的自由和荣耀。和那样的木犁对敌,让我激动得手会发抖。可是看看你自己,看看现在的木犁,你只是青阳部的一头老狗,吼叫着要为主人尽忠。”蒙勒火儿喟叹,“看到你这样,我有些难过。”
蒙勒火儿调转狼头,缓缓地离去。
“蒙勒火儿!”那份羞辱让木犁撕心裂肺般地吼叫,他高举重剑,奔向蒙勒火儿的背影。
蒙勒火儿抓着白狼的长毛,并不回头,随手摸到了自己的战斧。他半转身体,把战斧掷了出去。木犁看见一个黑影逼近,不由自主地竖起重剑挡在自己面前,战斧呼啸着盘旋,击中了剑刃。木犁感觉到自己心口刚才被蒙勒火儿击中的地方忽然痛得像要裂开,他退后一步,吞下了一口腥咸的唾液。被反弹的战斧在空气中划过巨大的弧线,重新回到蒙勒火儿掌中。蒙勒火儿勒马回顾,直视喘息着的木犁,微微摇头。
“木犁,不要白费力气了。你现在只是想死,失去了求胜的心,你的人生已经结束。”蒙勒火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他看着木犁,笑了。他胜利了,三十年之后他彻底摧毁了这个桀骜的奴隶崽子。这不靠他的斧和钺,是靠意志,他摧毁了木犁的信心,把他从骄傲的青阳英雄打回一个将死的老奴隶。这是一个男人最大的快意,杀了木犁怎么能和这种胜利相比?怎么能有一种复仇像这样畅快?
木犁看懂了蒙勒火儿的笑,他忽然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了,他失去了说话的力量。他的脑海里有千万人对着他大喊:
“你的人生已经结束!”
“你的人生已经结束!”
“你的人生已经结束!”
这让他想起他还是个小奴隶崽子的时候,做过一个可怕的梦,梦见那些贵族围绕着他,俯视他,指着他,每个人都大喊说:
“你是个奴隶崽子!”
“你是个奴隶崽子!”
“你是个奴隶崽子!”
他剧烈地喘息着,双手抓着剑柄,剑尖无力地垂在雪里。
“你的人生已经结束你是个奴隶崽子你的人生已经结束你是个奴隶崽子”那些人的喊声要撕裂他的耳膜。
“不!我不愿意结束我还没有结束!”他想要大吼,声音从喉咙里出来,却是嘶哑的呻吟。
他的视线模糊了,蒙勒火儿的背影慢慢远去,他拖着脚步往前挪动,忽然那股被他咽下去的咸腥唾液重新涌了上来。他用手捂住,吐了出来。他移开手,怔怔地看着掌心的红色。他感觉到生命和血一起慢慢从他的身体里流淌走,他意识到自己真的是老了,其实早该死了。蒙勒火儿看穿了他的把戏,他并不是来求胜的,他来求他自己的结局。其实他自己心里都不知道,原来他是那么渴望蒙勒火儿巨钺劈下的瞬间,那是将军木犁应有的结局。
蒙勒火儿那个魔鬼,不仅是杀人,也把人的心作为玩具。他不给木犁英雄般的结束,木犁可以死,作为一个战败的奴隶。
狼骑兵们重新跨上狼背,跟随着蒙勒火儿离去。蒙勒火儿去向了西边,这意味着他暂时放弃了夺取北都城,孛斡勒和浮桥被毁使他损失了宝贵的时间,此时青阳溃军已经重新集结起来,靠着接天的北都城墙,他们应该可以守住。大队骑兵跟随呼都鲁汗的黄金苍狼旗,尾随在白狼团之后。剩下几百名朔北骑兵们带马上前,砍杀最后的几十名奴隶武士。
木犁在奴隶们的哀嚎中仰起头,默默地对着天空,雪花飘落,在他的瞳孔里变得越来越大,晶莹剔透。漫天的雪多年之前也是这样一个雪天,十四岁的木犁杀死了他的主人。后来这样大的雪总在他的梦里飘飞。那个十四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