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的胸膛,把他挑到半空中。不花剌看见那张黝黑的脸,和被鲜血沾染的雪白的牙齿,他记得那个奴隶武士,埋伏战之前,这个年轻人曾把一个装酒的陶罐抛给他。年轻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手中的两样东西抛向不花剌,一个黄铜质地的筒,一根粗制的投矛。
战锤摆头把那个年轻人的尸体远远地抛了出去,鲜血在飘着细雪的空气中泼洒出绚丽的色彩,就像是东陆人喜欢在白色的绢上泼洒丹青来绘画,美丽、空旷、又悲凉。
不花剌看着年轻人的尸体落地。他拧开了黄铜筒子,狠狠的插进战锤的伤口里,毒粉散逸出来,几乎令他窒息。他吐出了嘴里含着的那口雪水,握紧投矛全力扎在战锤的背上。
“杀了你这个畜生!”他极尽凶狠地咆哮着。
投矛一再起落,带起浓腥的血,战锤哀嚎着狂奔,不花剌像是趴在它背后疯狂吸血的一只牛虻,一只愤怒的牛虻,它要用自己尖利而细小的嘴杀死这头巨大的牦牛。不花剌的胳膊已经失去了知觉,可他扔在不停地扎刺,那只胳膊似乎已经脱离了他的身体,变作了投矛的一部分。
战锤的身体忽地倾斜,不花剌没有防备,失去了平衡。他再抓不住,随着战锤一起滚在大片的积雪里。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直到一匹马从身边驰过,马背上的人弯腰把他拎上了马鞍。
“战锤”他略略想了起来,也认出了那个人,那是木犁,他正在透骨龙的背上。
“死了。”木犁说,“回头看一眼。”
他随即向着四周大吼:“分开!分开!骑兵大队就要来了!”
“是莫速尔家的骑兵大队?他们到了?”不花剌一边问一边扭头去看,雪地里战锤巨大的尸体仿佛一座小山那样卧在冰雪中。他哆嗦了一下,不敢相信是自己杀死了那么一头巨大的猛兽,刚才的一切仿佛是做梦,只剩下脑海里漂浮的那股血腥气还在。
“没有见过你这样的贵族。”木犁说。
“我只是一个猎人。”不花剌嘶哑地回答,他这才发现在刺杀战锤的时候,喉咙已经因为咆哮而完全哑掉了。
“在贵族里我信巴赫莫速尔,还有你!”木犁说。
铁蹄声在身后如狂风般过去,不花剌回头,看见莫速尔家的铁骑兵前锋在高速驰行中,仰天投出了箭雨,对面的朔北骑兵也是在同时进入了射程,同时投出了箭雨,双方箭雨密集得足以在半空中相撞。这是草原上最震撼也最惨烈的骑兵冲锋战,一个男儿的荣耀就是鞭策战马昂然迎着敌人的箭雨奔驰。
避过第一阵箭雨的骑兵们同时拔出了马鞍上的刀,刀声凛冽,喊杀声入云。至此埋伏战已经结束,双方的主力骑兵彻底接管了战场。
三
台纳勒河以西,雪谷中央,蒙勒火儿把最后一颗骷髅放在了骷髅塔的顶部。他的左右各一座苍红色的骷髅塔,上千颗骷髅用它们漆黑的眼眶瞪视着蒙勒火儿。这个老人手里不停,默默地把一块又一块铁牌从铁链上摘下来,用一根铁线拧成的细绳传穿在一起。
“黄金王”呼都鲁汗站在他背后,没有丝毫想法要动手去帮助父亲。这是一件蒙勒火儿必然亲手完成的工作,擦亮每一片铁牌,在三十年后再一次默读这些狼骑兵的名字。
呼都鲁汗心里有些焦躁,他的骑兵大队已经离开好一阵子,可还没有消息回来。按照速度推算,先锋现在已经越过了台纳勒河,和青阳部接战了。呼都鲁汗非常清楚,那个逃走的斥候并非仅仅来窥探情报,而是来引他的军队进入包围圈的。但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军队踏入这个包围圈,他派出的斥候也严密地监控着台纳勒河东岸,那里没有大队的骑兵出没,青阳部设下的埋伏最多不过几千上万人,呼都鲁汗的三万骑兵可以踏平这小小的伏兵。
但是久久没有消息回来,这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不详。
可他不敢离开父亲身边,因为父亲没有发话。没有蒙勒火儿的时候,朔北部十万勇士都效忠于呼都鲁汗,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狼主。如今蒙勒火儿回来了,这个老人简简单单用眼神就征服了所有的勇士,令他们拜服下去。三十年过去了,狼主的威严没有消散,连呼都鲁汗自己都深深地敬畏着父亲。
他的敬畏,并非儿子对于父亲的,而是普通人敬畏掌握着杀戮权力的英雄。
呼都鲁汗活到三十五岁,仍然不知道父亲的心里有什么,是孤绝的勇气,是沉睡的魔鬼,或者空无一物。
青色的骏马狂奔着接近呼都鲁汗,朔北武士滚下马鞍,向着蒙勒火儿跪倒,经过一场拼尽全力的疾驰,骏马嘶吼着不肯安静下来,全身蒸腾着白色的汗气。
“接战了么?”呼都鲁汗终于按捺不住,上去抓住这名斥候的衣领。
“前军苦战!我们渡过河的两万骑兵遭到青阳部的伏击!损失巨大!”斥候喘息着。
“对方领军的是谁?是虎豹骑?”呼都鲁汗低吼。前一个问题是他迫切想要答案的,但是后一个则无须,能够对抗他的骑兵,北都城里只有虎豹骑,青阳部仗势以横行草原的铁骑兵。他现在只想知道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