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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缥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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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二章 鹰之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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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灰蒙蒙的。大君从马上跌下来之后一直是这样,呼玛知道他其实还能看见,只不过看不见左右两侧的东西,只能直直地看向前方,而且也是模模糊糊的。从那以后他就彻底地老了,吃喝都需要人服侍。

    大君一直握着床边女人的手。女人带着笑,嘴里低低地不知哼着什么歌儿,她一只手被大君扯住了,另一只手搂着她心爱的娃娃,间或扯着脸颊边的细辫子。侧阏氏生了孩子以后就疯了,十几年了一直是这样,也不见老,像是当年那个头戴一朵龙血花的十五岁女孩。

    呼玛蹲下身去,给火盆添炭。

    “勒摩,你在么?”大君低低地问,虽然他就扣着女人的手。

    “我在,我在,我抱着阿苏勒,吃忽速黑的松仁糖,听你讲故事给我听。”侧阏氏笑,“阿苏勒很乖啊,一点都不哭。”

    “你在啊”大君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父亲。”

    呼玛把一块一块的炭扔进火盆里,纷纷乱乱的火星飘了出来,在空中一闪而灭。

    “梦见我父亲握着我的手,教我射箭。他的手很大,可以把我整个手都包住,把我抱在怀里,帮我拉开七十斤的硬弓,帮我射死了一头鹿。

    “他一直是那样,把别人都看做他手里的木偶人,那时候他喜欢带着我登上北都的城墙,指着下面进进出出的人说,将来你要放牧我的羊群

    “我很小的时候,他骑着马,把我放马鞍前面,带我去南望峡看海。冬天,那里很多的鲷鱼”

    呼玛不说话,她也伺候过钦达翰王。她记忆中的钦达翰王却并非是那样温和的人,他可能因为暴怒而杀死从小一起长大的伴当,驱逐自己最心爱的母亲,甚至有人说他用鞭子绞死了自己的女儿。她一直以为大君其实是痛恨自己的父亲的。

    她把炭灰铲在盆子里,起身要出去。

    “呼玛,”大君在背后说,“把勒摩带去休息吧,她也很累了。”

    “是,大君。”

    呼玛上去搀扶侧阏氏,目光落在她和大君握着的手上。大君把手松开了,只是两根指头还勾着,和侧阏氏的手指勾在一起。侧阏氏跟着呼玛站起来,可是也不松手,孩子一样回头去看大君。

    呼玛的心里动了一下:“大君,侧阏氏午后休息过了,还不急着睡,再说一会儿话吧,新添了炭,这间帐篷里暖和。”

    “是么?”老人低低地说,“勒摩,你累了么?”

    “我陪你说话,”侧阏氏认真地说,“阿苏勒也陪你。”

    短暂的沉默后,老人的手又扣紧了。呼玛觉得一阵心酸和茫然,她还记得第一夜侧阏氏和大君同床,大君喝醉了,蛮横得像头牛,十五岁的女孩在帐篷里发疯一样地哭喊,听得人心都揪了起来。就这么二十多年过去,当初被强攥住的手自然而然地扣紧了,像是生来就可以融在一起那样。

    呼玛想大君就要死了。前些日子,巫师拆玄明的骨头向盘鞑天神祈福,说是过了冬天大君的病就会好。可是呼玛不信,青阳部能洞彻神意的人只有大合萨,大合萨来看过大君几次,他有一次对呼玛说其实神的心是不可以打动的,不必向神祈求福庇,没有人听说过不死的英雄。

    “勒摩,真热啊”大君喃喃地说着,头渐渐向一边歪去,似乎就要睡着了。

    呼玛忽然回过神来,急忙把手探进大君的睡袍中。大君的胸口热得烫手。

    “发热了!”呼玛吃了一惊,急忙提着裙子往外面跑。

    “什么人?”半梦半醒的巴夯忽地跪坐而起,手按刀柄,像只蓄势的豹子。

    呼玛被他吓到了:“是我,去给大君拿冰奶来,大君的身上发热了。”

    巴夯没有解除戒备,他完全不看呼玛,而是死死地盯着帐篷帘子。那张厚实的老羊皮帘子被风振动,拍在木框上啪啪地响。

    “是我,”沉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给父亲送药过来。”

    “大王子”巴夯松了一口气。

    帘子揭开,比莫干扫视了一眼,对巴夯和呼玛分别点头。几个伴当跟着他进来,手里都捧着漆木的药盒子。呼玛也松了一口气,如今大王子大婚了,和过去不一样,做事沉稳,白天坐在金帐里为大君处理政务,晚上经常带着药和东陆的大夫来探望。前些年几个王子之间斗得厉害,后来大君怒了,挑了三王子和四王子的错,把他们驱逐到南面的草场去放牧。二王子喜欢酒和女人,性格轻浮,就算来探望父亲也是匆匆地看一眼。只有大王子比莫干细心,每次总要细细地询问大君最近的状况。女官们都把比莫干看做了未来的大君,也没别的人选了,北都城只剩下两个王子,二王子铁由又是衷心支持比莫干的,大君总不能传位给那个被送去东陆当人质的孩子。

    “大王子来得正好,大君发热了,我得赶快去取点冰过的羊奶来。”呼玛说。

    “不急,”比莫干揽住她的手臂,“让大夫先看看。”

    “大夫来了么?”

    比莫干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伴当们:“他们中有两个懂一点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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