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
他转头去看姬野,吃了一惊,刚才姬野正和息辕满嘴骂着脏话,像是两个黑街里长大的小混混,此时姬野忽然变得很安静,看着云台远处茫茫的青色山脉发呆。
“姬野,你怎么了?”
姬野摇摇头,不说话。
“姬野?”吕归尘说。他不能忍受姬野这样,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他本人。
“阿苏勒,那天晚上,在殇阳关,你看见了什么没有?”姬野忽然问。
吕归尘悚然。他不能确定自己看见的一幕是不是只是因为太过疲倦而引发的幻觉,可是如此真实的一个幻觉,他如今还能回想起他的身体急速生长使肌肉突出的感觉,真真切切的有力量贯注进整个身体里。他不想对旁人说,包括姬野,他不想说那天夜里他真的看见那些野兽般的男人压在诃伦帖的身上。
“姬野你也”他犹疑着说。
“我看见了,”姬野站了起来,“我原来是不想看见的”
“她死了。”他忽然说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吕归尘愣住了。
“我想起来啦她长得好像我妈妈”姬野说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力量。他转头,看着吕归尘的眼睛,吕归尘看着他一双被烈酒烧红的黑瞳慢慢冷却,而后泪水缓缓地流了下来。
吕归尘愣了一下,忽然http://www.shunong.com/书农书库http://www.jidubook.com/明白了他在说谁,那个黑瞳女人的脸在他脑海里分外清晰。那时在她生命的最后瞬间,吕归尘掷出了火把,火把在漆黑如墨的夜色里翻滚,温暖的火光最后一次照亮她安静的脸。姬野如鹰一样从城墙上射出,虎牙咆哮,雷碧城的从者带着笑容放开了手臂,火把掠过,女人如一页被泼上了朱砂色的纸一般飘落。最后一刻,他分外的美丽。
他用力抓住姬野的肩膀,却不知道说什么。姬野挣脱了他的手,踉踉跄跄往前奔了几步,他在云台的正中央站住了,杨面对着星空,伸展双臂,像是一只绷紧了全身肌肉练习起飞的雏鹰。
“她又死了,又死了一次,”姬野喃喃地说,“就死在我的面前,可我还是没能救她。”
他缓缓地弯下腰去,像是无法再负荷那种悲伤。他用力抱着自己的头,想把自己和整个世界隔绝开来。
“妈妈,我是一个没用的小孩妈妈,我是一个没用的小孩我是一个没用的小孩”他轻声说。
吕归尘感觉到那股贯心的痛楚了,他觉得有些http://www.shunong.com/书农书库http://www.jidubook.com/明白了,为什么他的朋友的黑瞳总是显得那么凶狠,仿佛带着仇恨。姬野是在恨别人,或者其实他是在恨着自己。这种仇恨无法解脱,因为死去的人已经死去。
什么是死?
死是完结,是永远,是不再相逢。
是可以回忆,但不能牵手。
姬野仰面倒了下去,沉重的着地。吕归尘上去想要扶起他来,才发现他已经躺在那里睡着了。
那一夜南淮的天空澄静,星辰剔透,羽然像是一只白翼的燕子在远处掠过天空,大概还在呼呦呼呦地高喊,只是太远了听不清楚,息辕昏昏沉沉的趴在云台边上,把半个身体探出去呕吐,而姬野静静的躺在冰冷的青石上,身上盖着吕归尘的外袍,呼吸均净如婴儿。
吕归尘便在云台上吹笛,笛声漠漠,像是牧马人在马鞍上回望平林远山。吕归尘觉得真是寂寞,每个人都是如此,寂寞的像是风里的一叶飞蓬。
然后他睡着了,梦见了苏玛和他的父亲,又梦见他的父亲也是和他一样大的孩子,被狂狮般的老人放在马鞍前,一起纵马去围猎。他的梦里彤云大山整个笼罩在雾里,只有山顶闪烁着神圣的金光。
醒来的时候吕归尘觉得自己是想家了,也许他该回家了,他忽地有了这种感觉。
二
胤成帝三年十一月,南淮城外的山涧旁。一个黑色长袍的中年人,一个雪白长袍的羽族老人,一个灰鼠皮短衣的河络,他们并排坐在石头上,各持一根钓竿,脚下的流水哗哗作响。
息衍抽着烟,吐出一片云雾:“你也真是个古怪的羽人,我听说羽族的贵族很少吃肉食,不抽烟也不喝酒,可是你百毒俱沾,居然还会钓鱼。”
“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个羽人,这些年我在人类聚居的地方可比在森林里的时间多得多。总是风餐露宿,不会钓鱼打猎岂不早就饿死了?”翼天瞻也叼着烟杆,悠然的在钩上穿了一条蚯蚓,鱼钩划一个漂亮的圆,切进水里,不溅起半点水花。
马鲁康祖已经没耐心了,不断抬起钓竿去看鱼有没有上钩,可是每次都令他无比失望。
“嗨嗨,老家伙,你那样是钓不上来鱼的,关键是静静地等待,你们河络果真是只会养豚鼠的种族。”翼天瞻瞟了老河络一眼。
息衍点头附和:“有道理。钓鱼是逸事啊,可不是只为了吃一口河鲜。听说这里有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