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jidubook.com/明白,但是我还是要你强记下来。因为世间总是聚少离多,即使老师也不可能一生一世都守在你身边,总有一天老师也是要死的。先把一些东西教给你,你将来想起来会有用,”白毅看着小公主,低声说,“勇敢些。”
吕归尘心里微微一动,就要出口说原来是这样的,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你记住,将来会有用。他想起他的爷爷在石窟深处举起刀的瞬间高喊历代祖宗的名字,那个老人希望他记住,将来当他成长为英雄,这些记忆中的知识便会有用。
“去吧。”白毅向着吕归尘和息辕挥了挥手。
息辕不想再耽误,他觉得时间已经太长了,急忙把素锦面巾再次蒙在小公主头上,抱起她大步出帐,吕归尘看了白毅一眼,这个绝世名将低头坐在椅子上,忽然间变得疲惫不堪。吕归尘想也许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一个乱世男儿失望的了,自己无法承担的责任,要靠一个花蕾一样的孩子去背负。
平生第一次,他觉得这些乱世中纵横挥斥的男人们,也和其他人一样,对很多的事情无可奈何。
他向着白毅躬身一拜,退出了大帐。
大帐外,息衍正和白毅手下的参谋首席谢子侯告别,双方都是彬彬有礼,礼节繁琐而慎重。
“古月衣将军不去帝都,据说是晋北侯雷千叶的命令。息将军也不上帝都?以下唐国国主如此亲近皇室,息将军却不当面向陛下请安,恐怕要受责备吧?此次大战,下唐国居功甚伟,陛下对于下唐国,必然盛赞厚赏啊!”谢子侯含笑说。
息衍也是含笑,压低了声音凑近谢子侯耳边:“我不是你家白毅将军,不会被人踢在腰间几乎要踢死我,我还是要低下头凑上去做忠犬。帝都的蠢物们,我没有心情应付!”
谢子侯被这句话惊得呆了,几乎面无人色,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家白毅将军乃至谢先生自己,和我说的也差不多吧,只不过不好对外人说。可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两人听见,谢先生纵然要以此为证据向皇帝告我的恶状,也没有证人,所以我就跟谢先生说了实话。冒昧之处还请见谅。”息衍一笑,略带诡秘的神情。
他退后几步,长身作揖,和谢子侯别过。
跟随而来的下唐军士牵过了战马,三人翻身上马,吕归尘把小舟从息辕那里接过来,放在自己的马鞍上。军士在他们背后打起了没有家徽的墨旗,几乎和晋北军同时,他们也要开拔了。
他们走出营门,忽然听见远远而来的箫声。箫声一掠而去,有人放歌,声如裂羽:
为卿采莲兮涉水,
为卿夺旗兮常战。
为卿遥望兮辞宫阙,
为卿白发兮缓缓歌。
那歌本来是温婉的调子,此时歌中却有激昂悠远的意味。息辕悚然,按住了腰间的剑柄。
息衍却一挥手:“白大将军的歌,很难听到,不可造次。”
三人停马回望那间只有一个人的中军大帐,歌声便是来自那里,起初时候还绵绵而起,最后几乎是山岩开裂般的雄浑,说是歌声,更像是一个人的放声大吼。周围的军士都放下手里的事情呆呆地站着听,一时间忙碌的军营里面竟然没有第二个声音。
“不如他了。”息衍仰天长叹,“音乐的造诣,我们当年不相上下,我甚至还略胜一筹。不过这些年我手懒,只是弹些俚俗的调子,不若他在一管箫上下了很大的功夫。现在听他放歌,只觉得自己又矮了一截,以后音乐二字,我是不用在白毅面前提起了。”
白毅歌声落定,静了一瞬,接下去是幽幽的长吟:
花开五载后,
征人犹未返。
君看我之冢,
上有草荒寒!
歌声豪烈的时候,息辕还能镇定,此时听到白毅幽幽的吟诵声,如同一阵寒风从他胸口穿过,胸间一片空虚,细微的冷汗渗透了铠甲下的衬衣。最后声音飘散,久久地都没有人动一下。
“檀板金樽一唱,孤舟已是千里。”息衍低声笑笑。
“叔叔,白将军在唱什么?”息辕不由得问。
“前面那首是楚卫的民歌,是说一个男子为女子出征,也为女子辞官。出征之人常常唱这首歌。”息衍说,“不过后面这首诗我没有听过,似乎是首古风,和前面的歌声意义相连。说出征五年后,如果还不能回来,便可以去找他的坟墓了,不能建功立业,人也不能回到家乡。大概是他自己写的诗。”
“白将军还会写诗?”息辕摇摇头,“可我怎么都听不懂。”
“你哪里懂,我跟他认识几十年了也还是不懂。不过隐约觉得,他的诗有所暗指,”息衍摇头,“不过他的诗从来就不大气,过于幽静悲凉。常有幽冥异路、离人千里的感觉,感叹有些事,纵然英雄持剑而不能挽回。”
就在这曲苍凉的招魂歌中,息衍转身拍马远去。
“老师,舟月记得了。”吕归尘听见马鞍前、素锦包裹着的小公主喃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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