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把王爷困在帝都中。这一天他们已经等了许久,七万大军,压城欲摧啊。”
“你继续说。”嬴无翳忽然笑道。
“就像这局棋,”谢玄指点残局,“王爷的棋力并不弱,中盘的杀力还在属下之上。但是王爷的布局则是一塌糊涂,虽然凭借中盘恶战夺回一点优势,却无法弥补大局上的损失。王爷用兵也一贯如此,当年仅以五千雷骑兵就占领天启城,用兵险到了极点。那一战虽然大胜,可是我军就此被困,反而失去大势。现在国中内乱,王爷又不得不放弃帝都杀回离国。原先那一着险棋就白走了。三年来风云变幻,虽然王爷霸主之名得以确立,但是并没有占据半分实地。就算王爷的后着可以奏效”
谢玄守住了话头:“总之此时遭遇东陆六国,对手营中名将如云,我们的棋不好下。”
沉思片刻,嬴无翳点头:“你说的我也曾想过。不过当初占领帝都的时候,没料到国内的局势会失去控制。真儿治国的才能实在太让我失望了,可惜老师不在了。”
嬴无翳说的是自己的老师,离国老臣李桐。嬴无翳以往出征,国内有李桐监国,所以后方稳固。李桐去世之后,嬴无翳丧失强助,不得已不委长子嬴真以重任。然而嬴真终究还是不能让狮子般的父亲满意。
“其实不能都怪长公子。即使还有李相监国,王爷离开那么久,下面有野心的臣子依然会有所动作,不过不像现在那么嚣张而已。”谢玄面色凝重,“王爷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王爷在离国的时候,群臣俯首,而王爷一旦离开,国中的臣子们都放肆起来?”
“说下去!”
“因为臣子们对王爷更多的是畏惧。治国的手段,以王道为最上,怀柔,致远。不过王爷的手段,”谢玄冷冷地道,“只是霸道!”
“霸道?”嬴无翳凝视谢玄,眼里有说不出的寒冷,像是含怒不发。
“霸道!”谢玄并未有丝毫退缩。
忽然间,嬴无翳展颜一笑,起身缓步走到帐门处,掀起帘子看向外面。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离军武士们手持长戟静静地站立在街道屋舍的阴影中,每隔十步一支火把,延伸到远处变成数条长而细的火线,纵横割开漆黑的关隘。远处城墙上的大旗在半空中哗啦啦地震动,骑兵敲打梆子,高呼着驰过城墙,将命令带给守城的步卒。一阵夜风吹得急,重锦的大袍似乎都被吹透了。
“我们离国,当年不过是一个南荒小国,世人都称我们是南蛮。天下最不得势的诸侯就是我们嬴家,那时候每年给天启城公卿的供奉,宫中都出不起,非要启用国库。连年的借钱,连年的还不上,每到春荒还有饥民饿死。我的曾祖春节朝觐皇帝的时候,皇帝抛洒宫中特制的金钱,他竟然被争抢的人群踩死了,”嬴无翳低低笑了起来,“但是我即位二十年,我国横空出世,称霸东陆!若不是最奇的兵,最险的路,谁能想象我们南蛮也有如此的一天?”
“小心经营?”嬴无翳忽地大笑,“谢玄,你以为我会作一个富家翁老死么?”
谢玄面色微变,离开坐席站起。
“男儿生在世间,就当策马纵横,长锋所指,四海宾服!”嬴无翳低喝道,“人难免一死,或者死在床头,或者死于刀下。我今年已经四十二岁,我能看见天下都是离国的一天么?”
嬴无翳和谢玄目光相对,一时间帐中静得骇人。
许久,谢玄忽地满面严肃,掀起战衣半跪于地:“王爷坦诚相待,谢玄感恩至深。谢玄有不情之请,望王爷有朝一日端坐太清阁上,赐谢玄以柳林书院。”
嬴无翳微微一怔。柳林书院是天启城国学馆之外最富盛名的书院,即使他占据天启城的时候,也不敢辱没斯文,所以严令军士不得入内骚扰。对于赏赐,谢玄素来洒脱,今夜忽然求赐柳林书院,嬴无翳一时茫然起来。
“如果王爷战败,谢玄也追随王爷死于刀下。”谢玄笑了起来。
“柳林书院?只要那个地方么?”嬴无翳略有些奇怪,“我大可以赐你些别的。”
“是个让人怀念的地方,”谢玄笑了笑,“别的赏赐,都由主上。”
两人各自归座。
“说起来,白毅这两天在做什么?”嬴无翳忽地问。
“夜夜在城外的空地上吹箫,据说吹得很不错,我们的军士不少都等着夜来听他的箫声。”
“吹箫?”嬴无翳愣了一下,笑了起来,“我若是没有想错,现在是我们被七万大军围堵在殇阳关里,难道不该是我夜夜吹箫以示从容么?”
“也许白毅是想说他还不急着破城,被围的吹箫是示敌以镇定,围城的吹箫是示敌以从容,各有各的弦歌,各听各的雅意,”谢玄说到这里一笑,“不过王爷可不会吹箫。”
“箫,听总是会的。有点意思,明夜跟我去听听白毅吹箫。”
八月二十一,夜深。
殇阳关苍灰色的城墙被火焰映红。面对着这道雄关的平原上,相距两百五十步就是联军的拒马和栅栏,栅栏前每隔十步一堆篝火,照得周围一片通明。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