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纷乱如麻,指尖微微发抖。
在暮色里,苏摩从她眼睛里看出了什么,忽地开口:“你在想什么?”
她终于开了口,迟疑着:“苏摩……”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然而,黑暗里的人却更快地截断了她的话,语气在一瞬间重新变得漠然,看着窗外的暮色,声音洞彻而冰冷,“既然你重新醒了过来,那便表示,你已然做出了某种决定。”
“是。”白璎微微叹息,低头看着手上的后土神戒。
“我知道你的决定。”他的眼神毫无变化,似只在漠然地说着一个事实,“你将作为空桑的皇太子妃活着或死去,不会再有别的——是么?”
白璎默然,并没有否认。
神戒的辉光映照着她的脸,柔和而又宁静——如今的空桑皇太子妃,已然不再是百年前那个羞涩苍白的贵族少女。她心里有着自己的选择和决定,即便是多么的艰难和痛苦,也不会再如百年前那样以一死来逃避。
白璎沉吟着,缓缓开口,似斟酌着用词:“你知道,我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我……不能再像很多年前那样任性了。”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面无表情。
“我已经不再是白璎,而只是空桑人的太子妃。”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低声,“非常感谢你给了我新的生命,让我有了一个赎罪的机会,可以再度为空桑而献上生命,而不是如同百年前那样无谓的死去。”
“无谓?”苏摩忽地冷笑,只是阖起了眼睛,许久,才开口一字一字回答:
“不必谢我——这条命,是我欠你的。
“而现在,两清了。”
白璎猛地一震,定定地看着他,眼里渐渐涌上了泪光——百年之后,他第一次承认曾经亏钱她。她明白,这样的说法、已然是这个生性孤僻高傲的人最委婉的道歉方式。
黑暗里浮现出绝美的轮廓,高傲而冷清。就算是过去了上百年,沧桑变幻、风霜满面,她却依然可以从这个人的侧脸中看到昔日那个少年的模样,提醒她曾那样的爱过。那一瞬,她几乎无法克制住内心乍然涌现的悲哀,就要屈服在这样突如其来的软弱之下——她向着他伸出手去,指尖颤抖,无数悲喜在心中呼啸。
然而就在此刻,苏摩却蓦地睁开了眼睛,漠然地开口:“如今一切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他空荡的语音在黑暗的房间内回荡,仿佛命运无声的宣判,令她如坠冰窟。是的,她已经不再是昔年懵懂纯真的小郡主,束缚着她的也不再是种种王室的繁文缛节,而是更加强大的信念和使命——如同他现在也有全新的身份和责任。
他们两个人,再也不是昔年白塔顶上那一对绮年玉貌的孩子。
太晚了……太晚了啊。当一开始、他背负着那个肮脏秘密来到她面前时便已经太晚;当结束时、她从白塔顶上一跃而下时便已经太晚——在宿命的交叉口上,他们在百年前便已经生生的错过。
既便如今能再度的相逢,即使他背天逆命地试图改变星辰轨道,一切也已经无法挽回。
人的一生里,绝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暮色初起的时候,碧悄无声息地掠入窗口,惊讶于室内居然如此安静——难道文鳐鱼传错了话,海皇不是在这里么?
她正感诧异,忽然间觉得喉间剧痛,有无形的引线割破了她的肌肤。在血流下来之前,她紧急顿住脚步,不敢再动一步——对方的力量极其强大,根本不是她可以抗拒。
黑暗里,她隐约看到一个优雅绝伦的侧影。当先引路的文鳐鱼停在他肩头,摇头摆尾地喃喃说着什么,黑暗里的人在侧头凝神倾听,青碧色的珠光笼罩着他——碧蓦地一惊,忍不住激动得全身发抖:这、这是如意珠!
那么,眼前这个人,确实就是传说中新任的海皇了?!
“你是……”终于,那个人开口了,松开了引线,“碧?”
碧低下了头,单膝向着黑暗里跪下,声音里带着极力压抑的激动:“是!复国军暗部队长碧,特来参见海皇。”
“暗部……”那个人微微沉吟,开口,“为什么今天才来?”
“属下本来昨日得了文鳐鱼传讯,当晚就想赶来——只是……”碧顿了一下,终于开口,“只是部中有同僚背叛,事发突然,所以耽误了一夜。还请海皇见谅。”
“背叛……”海皇喃喃念着这两个字,语气却有些奇特,“复国军里,也有叛徒么?”
苏摩笑了笑,但却并未流露出什么,只是顿了顿,继续话题:“碧,我听如意夫人说,你是复国军里级别最高的间谍,立下过很多大功——包括前几日靖海军团围攻大营,也多亏事先得了你的情报,才不至于全军覆没。”
“是。”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承认。
“那么,这一次,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苏摩的声音终于从黑暗里移动过来了,走到她面前来,
那一瞬,碧看到了他的脸,忍不住的发出了低低的惊呼——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