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定神,便想下高台去查看——季航也没有阻拦,扶着她起身,却开口:“半个时辰前,巫姑大人蒙召前往塔顶神殿。”
罗袖夫人一惊,顿住了脚步:“神殿?”
季航按剑俯身:“听说是元老院在召集十巫,要面见智者大人——今日清晨星象异常,恐怕是大凶之兆,大约元老院为了此事而兴师动众。”
“难怪……”想起了刚刚在朱雀大街上看到匆匆而去的巫谢,罗袖夫人喃喃。
毕竟是执掌权力惯了的人,片刻的惊惶过去后便恢复了平日的精明冷静,她按捺住了心神,不再去想凌的事情,沉吟着点头:“看来,又要有大事发生了……不知道巫姑大人这一去,会不会平安回来?”
季航眼里有深意:“但愿巫姑大人平安。”
是啊,巫姑大人也已经活了太久了……久到连她最心爱的孩子都已经等不及了。
——等巫姑大人一个“不平安”,姑母罗袖夫人便会登上族长的宝座了吧?
“我们得早做准备,恐怕不出这几日,皇城便要有一场暴风雨。”罗袖夫人站起身,朝着退思阁走去,“替我召集府上的子弟,前来大厅里听训,有些事不早点吩咐不行——”
“是。”季航点头领命。
“你也要更加小心。”罗袖夫人看着这个一族里最有出息的晚辈,吩咐,“你是皇城里的御前侍卫队长,责任重大——这几日若出了一点纰漏,便会引祸上身,千万大意不得。你需留心局势,特别是巫朗和巫彭两族府上的动向。”
“多谢姑母提醒。”他恭敬的俯身。
“好,快去吧。”罗袖夫人拍了拍他的肩,吩咐,“对了,替我去看着明茉,可别让这个孩子做出什么傻事来。”
“是!”季航挺拔的背影从高台上匆匆而下,她不出声的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伽蓝白塔——巨大的白塔壁立万仞,即便是极力抬起头,也无法看到耸入云端的塔顶。
天意从来高难问啊……她只看到高空劲风呼啸,四方云动,都朝着帝都上空急卷而来,仿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要把所有一切都吸入其中!
罗袖夫人抬头看了许久,忽然觉得眼晕,连忙低下头揉着额角。无数的时事政局掠过心头,最后定格的、却只是一个母亲对子女的私心忧虑——
唉,又有变故……难道说,这回茉儿的婚事又不能顺利完成了?
季航走下高台的时候,正看到仆人们惊慌的将凌从水中托上岸来。
“你们瞎闹腾什么?”走过那一群人身侧时,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讥诮的看着浑身湿透的凌,“一个鲛人,又怎么会被淹死在水里呢?”
凌瞬地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那种眼神冷厉而憎恨,和在罗袖夫人面前时完全不同。
夫人竟然并没有下来看他的伤势……难道,又是因为这个人的阻挠?
季航称罗袖夫人为姑母,然而实际上两人的血缘关系却极其淡薄——据说他的母亲出身于巫姑一族的远房分支,嫁给了十大门阀之外的一个冰族普通军官。她的丈夫在二十年前鲛人复国军起义里阵亡,孤儿寡母在帝都从此飘摇无依,甚至一度沦落到搬入铁城、和匠作们为伍的地步。
刚刚当家的罗袖夫人听说了他们的境况,为了笼络人心竖立威望,便派人将这一对母子从铁城接了回来,延医给母亲治病,又将那个少年送入了贵族子弟就读的讲武堂。
季航也算争气,一路成绩均胜过那些出身望族的同辈,二十一岁出科后便留在了帝都,五年后升任御前侍卫队副队长,和巫谢家族的卫默一同维持着皇城内的秩序,也算是这一辈门阀子弟里的佼佼者了。
大约也知道自己有今日全是得自于罗袖夫人的提携,这个远房晚辈便认了夫人为姑母,来往殷勤,不敢有丝毫怠慢。
然而由于罗袖夫人在贵族阶层里的狼藉声名,这个频繁出入于她宫闱的年轻子弟不可避免地被谣传为她的面首之一,特别是对夫人心怀不满的那些人,甚至嘲笑说这个侍卫队长是靠着做足了床第功夫、才在族里出人头地的。
有一度,罗袖夫人也试图堵住那些不伦的谣言,给季航指定了婚事,并在三个月内匆匆完婚。然而季航却未因此却足于门外,照样早晚请安,出入不避忌——因为他早已明白自己的成败只系于夫人一念之间,而外头那些谣言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
凌吐出了胸臆里的水,看着这个金发的冰族青年,忽地冷笑起来,低头说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季航本已转过了头,此刻忽地回身。
“我说,”凌低低冷笑,眼里有刻毒的光,“堂堂一个冰族贵族,竟也来和鲛奴争宠……真是可笑啊……”
“啪!”马鞭狠狠抽了上来,将他下半句话打了回去。
仿佛被戳中了痛处,季航眼里一瞬间放出盛怒的光,愤怒得难以自持,扬起马鞭辟头向那个鲛人奴隶抽去:“下贱的奴才,居然敢这样说话!”
鞭子接二连三落到身上,凌冷笑着,任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