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
那笙急急施展起轻身术,跟了几步,然而终究比不上鲛人们的水中速度,被抛了下来。
她愕然地捧着石匣站在水底,望着不远处腥风血雨的战场,不知所措。心情从高峰骤然跌落到低谷,她怔怔愣了半天,又气又伤心,终于忍不住还是哇的哭出来。
“别哭,别哭……”真岚从身后赶上来,轻声安慰。
“炎汐…炎汐他为什么不来见我!”那笙站在水底大哭起来,泪水一滴滴的落入水中,随即消失无痕,她扯着真岚的袖子,哭得像个孩子,“他、他为什么不来!他不要我了么?……臭手,他、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真岚拍着她的肩,感觉她全身都在剧烈的发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为什么不来见我?”那笙哽咽着,断断续续反复地问,“他不要我了么?”
“他不是不想来,只是不能来。”真岚想了想,低声道,望着水底那一片激烈战斗的景象,眼神辽远起来,喃喃。
“怎么不能来!他是左权使,没人能命令他不来。”那笙不信。
“也没人能命令我,可我同样有很多不能做的事。”真岚嘴角浮出苦笑,微微摇头,抚摩着那个封印着自己左腿的石匣,叹息,“我们只是受制于看不见的束缚。你要体谅他……回到了镜湖大营,他就不再只是你的炎汐了,他首先是复国军的左权使。
“他违背昔日诺言变身,只怕已然引起军中战友的诸多不满。而如今寒洲刚死,全军至哀,情绪高涨,强敌压阵,何况,即便是我和苏摩达成了联盟,但空桑和海国之间数千年的仇怨,并不能立刻由此消解——这种情况下,他真的很难来见你。”
真岚望向那些舍生忘死搏杀的战士们,感觉流到面颊上的水流里充斥着鲜血的味道,在水中长长叹息:“就如我不能去阻拦白璎赴死一样……我们都是活在一张看不见的网里,都有不能做的事。你能体谅他么?”
他抬起手按在眉心,觉得头痛欲裂——那一番话,其实无形中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白璎……其实,我,才是那个被引线束缚着的傀儡啊。
我被钉在了这个金座上,子民们种种强烈的愿望成为牵动我手足的引线,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都要做到,而有一些则永远不能去做——但,我的愿力要怎样强大,才能像苏摩那样挣脱尘世加诸于身上的种种桎梏、不顾一切地去寻找你呢?
你……是否能体谅我?
“我不管!”那笙却叫了起来,根本不听真岚的辩护,“我要去找他!”
她也不知道炎汐究竟在这茫茫的战场的哪一处,只是转过身准备冲进去:“我要找到他,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啦,是不要我了么?这太没道理了……他怎么能这样!我一定要问!”
然而,在她用了轻身术奔出的瞬间,真岚伸出手,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那笙大怒,恶狠狠地想把他的手推开。
“先把我的左脚放出来!”对着踢打不休的少女,真岚厉声怒喝,手臂一抖,抓住她晃荡了两下,让她安静下来,“给我先打开封印!这样我才能跟你一起闯进去找炎汐!”
“啊?”那笙忽地愣了一下,“你……陪我去?”
“嗯。陪你去——”真岚微微一笑,眼神温和起来,“你刚才这样生气,却依然没有说出不要皇天的话。你没扔下我,我自然也不会扔下你。”
那笙安静下来,望着他,眼睛亮晶晶,嘴巴一扁。
“好啦,别哭鼻子了,快点解开封印。”真岚敲了敲她的脑袋,嘬唇呼啸了一声——天马应声呼啸而至,真岚低下头,对着天马低语几句,拍了拍马头:“快去吧!”
天马仰头嘶叫一声,立刻在水中展开双翅,急速地掠了出去。
水流涌入鲛绡帐中,带来血的味道。
帐外,白光如同利剑,不时撕开万丈水底的黑暗,显示着杀戮的到来。厮杀声在水底沉闷地传来,隆隆不绝,已然是逼近耳畔。鱼类在水底惊惶地游弋,一群银鱼游入了帐中,躲藏在了鲛人们的身侧。
“左、左权使……外围的红棘地已被攻破!”随着水流涌入的,是一个浑身是血的鲛人战士,他在冲入帐中的刹那用尽了所有力气,踉跄着跌倒在案前。
那个少年鲛人用剑支撑着自己被轮叶割得支离破碎得身体,嘶声禀告着失利的消息,俊秀的脸上有恐惧和惊慌的光,望着帐中聚集着的复国军最高决策者们。
那里,数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簇拥着一个银甲蓝发的青年将领,正神色肃穆地说着什么。
“涓,我以为你半路上出事了。”对着游入帐中禀告的下属,鲛人将领放下了手中一直在看的地图,微微蹙起了眉,却没有多大的震惊表情:“已经攻破外围了?比预计的还快了半个时辰啊……那,战士们和女萝都撤回了大营旁的巨石阵里了么?有多少的伤亡?”
“禀、禀左权使……”来的鲛人是一名男性,年纪尚小,依然保留着鱼尾,显然是一直在镜湖水底长大的,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