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欢呼着扑过去,却被一只手轻轻推了开去。
“我不是炎汐。”那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撑开一臂的距离,正好让她碰不到自己的衣襟。那个鲛人将领低下头看着她,嘴边泛起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轻声:“别用戴着皇天的手来碰我……我不喜欢。”
那笙愣了一下,抬头望了那个人。奇怪……总觉得熟悉。
这个前来迎接他们的鲛人将领,有着这一族独有的俊秀面容,看不出性别。然而他的眼神却不像炎汐那样是刚硬的,而有着一种飘忽的鬼魅气息,似笑非笑,在看着人的时候仿佛总是含着一丝讥讽。
极力地回忆,她忽然恍然大悟地叫了起来:“宁凉?是你!”
——只不过短短几天没见,她几乎要把他给忘记了。
这个将她和西京从康平郡带到九嶷的鲛人战士,在龙神复苏后奉了苏摩的命令返回镜湖大本营。短短几天,重见时竟是完全换了一副装扮,几乎让她认不出来。
“你是权使?”她有点惊疑不定,望着他身上披挂的白甲——如果他也是权使,那么岂不是和炎汐平起平坐了?
宁凉甲胄的右肩上纹了一团金色的蟠龙——那是复国军中最高阶位:左右权使的标记。
然而白甲上,却同时佩着一朵素白色的水馨花。
一眼望去,前来的所有复国军战士的甲胄上,都佩着同样一朵白花,清冷而哀伤。
“一月前,寒洲牺牲于西荒博古尔大漠,随行战士无一返回,复国军全军上下为此哀悼。”宁凉嘴角嘲讽般的笑意终于消失了,低下头去,将手按在右肩上,露出哀伤的表情,“目下外敌入侵,军情如火,于是长老们决定让在下暂时代替。”
“啊……”那笙脱口低呼了一声,脸色急变,“那、那炎汐他呢?”
虽然不认识那个寒洲,但听得右权使身亡,她登时就想到了身为左权使的炎汐——炎汐为什么不自己来接他们,而要让宁凉来?难道、难道他也是在鬼神渊取回封印的时候,被……
她不敢想下去。
“炎汐没什么大事。”宁凉却讥讽地笑了一下,望向身侧,“他要我将封印交给了皇太子,作为空桑帮助龙神脱困的回报——”
那笙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果然看到真岚的手里捧着一个和地宫里一模一样的石匣。
虽然在万丈深的水底,那个匣子还是在不停的震动,仿佛里面的东西在急不可待地敲击着,要挣脱上百年的束缚。
真岚托着匣子站在一旁,脸色有些静默。
他的眼神从方才开始,一直没有离开过远处的那一场惨烈战斗——
在战圈外围,水底升起了无数雪白的藤蔓,女萝们一群一群的扑出来,织成密密的罗网,拦截着试图外部攻入大营的靖海军团。这些水底来去自如的女萝们有着优越的行动力和敏捷,无数乘着小艇出来的靖海军纷纷被那些水藻一样的手臂绞杀。
然而,对于那些螺舟,女萝们却没有多少实际的攻击力。
螺舟不像小艇一样以速度取胜,它是缓慢而坚不可摧的,一寸一寸的前进,摧毁所遇到的一切。它坚硬的外壁,让所有不顾一切上去阻拦的女萝都支离破碎。
从螺舟里不停地飞射出小艇,艇上有披坚执锐的沧流战士。那些战士在靖海军团中受训多年,极擅水战,每人身上的肌肤都遍布着水锈,能在水下屏息一柱香以上的时间。
那些小艇风一样的冲出来,和鲛人战士厮杀在一起。
经常是两艘小艇同时被机簧飞射而出,艇上当先的沧流战士左右分持一张巨大的网,将前方的鲛人战士迅疾不妨地裹住。然后,坐在后面的沧流军人便立刻手持精铁打造的军刀,从网中用力捅入,左右砍杀。
小艇的末端系有长索,在沧流军人水下屏息时间到达极限的时候便会猛然收缩,将战士连着小艇都收回螺舟的腹部。如此轮番出击,训练有素。
而鲛人战士则多用纤细锐利的武器,或是长剑,或是分水刺,凭借着身形的灵活和地形的熟悉来回游弋,敏捷性远非那些人类可比——往往小艇刚从螺舟里射出,还不等沧流战士展开进攻,鲛人战士已然迅疾地游了上去,一剑将当先持网的战士刺死。
这一场战争进行得惊心动魄,只见不停地有血色扩撒在水底,将镜湖染红。
然而螺舟仿佛坚不可摧的堡垒,在鲛人和女萝的联合抗击之下虽然速度减缓,却依然如割草机般缓慢地前进,将战线一分分推进。
——沧流建国以来,镜湖底下这不见天日的战争就从未中止过。
由于先天不足,靖海军团多次在水底遭到了败绩。然而,近年来随着巫即大人成功地按照《营造法式?靖海篇》改进了螺舟,增加了乌金炉作为水下推进器具,采用了银砂遇水即燃的原理制出水下照明灯,并开始将水转换为可以呼吸空气,种种措施之下,局势开始扭转。
三年前,靖海军团就曾经成功地冲入过鲛人的大营。
然而那一次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