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穿出密林,只觉空气骤然冷了下来,风的流动开始加快,树木猎猎作响,向着一边倾斜。四周没有丝毫人烟,甚至也没有生灵活动的迹象,连地上的草都开始稀疏起来。露出的岩石地面上,居然干净得连一粒尘砂都看不到。
“快到了。”仿佛是畏惧什么,女萝们纷纷将肢干缩入了地下,闷闷地提醒。
苏摩却没有停顿一下,径直走向越来越烈的风中。
脚步踏到的地方,已经寸草不生。耳边已经有隐隐的轰鸣,裸露的岩石上传来剧烈的震动,一下,又一下,仿佛地下有激流暗涌。苏摩心猛然跳了一下,深碧色的眼里闪过一丝雪亮,却只是默不作声的往前走。
风猛烈得如同刀子,将区域内的一切毫不留情地斩杀,一切生灵都无法存在。
苏摩开始走的越来越慢,手指不做声地握紧,那些无形的引线扣着他的指节。肩头的傀儡被他微微一拉,已经由漫不经心的搭拉状霍然挺身坐起。那小偶人的眼睛里,闪出了某种狂喜的意味,开始自行地动了起来,左顾右盼。
“少主,前方三十丈。”女萝的前进速度远远不及他,已经落后甚多,在地底传来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也已经微弱,“前方三十丈,苍梧之渊。”
苍梧之渊!
苏摩的脚步踏落在裸露荒凉的岩石上,感觉地底在一下一下地震动。
那种震动、居然从脚底一直传入了心底去。
仿佛炸雷一个接着一个在地底下响起,震的地面微微抖动。空气中有冷冷的水气,卷在剧烈的风里吹到傀儡师的脸上,那种带着死气的水的味道、让生于海上的鲛人都微微震惊。那该是流向冥界的黄泉之水,每一滴水里,都有血泪般苦涩的滋味,带着邪异的力量。
若不是他身怀异术,仅仅这些风、这些水气,就足够让人粉身碎骨。
那是——那是——某一种腐朽的、绝望的、疯狂的力量,蛰伏在地底,已经几千年。
地面的搏动越来越激烈,仿佛地下有地火在运行,有什么就要立即挣脱束缚、裂土而出。苏摩走向前方,眼神渐渐雪亮。地底下那个搏动仿佛有莫名得力量,居然催起了他久已平静的心,竟隐隐合着地底下那个节拍。
他听到了巨浪拍击在岸上的声音,纷飞的水珠簌簌落到他脸上。他感觉到了血和泪的味道——已沉积千年。剧烈的气流卷起他的衣角,竟展开得猎猎如刀。
“少主,”地底下女萝的声音已经落后很远,“小心,前方三丈。”
话音落下的时候,傀儡师的脚已经踏上了崖边那块突兀的巨石。
巨石之下,裂渊万丈
那便是苍梧之渊?
总以为是如何浩淼的深渊,令千年来无人能渡,却不料是眼前宽不过十丈的一线。然而,那一线沉沉墨色、却仿佛是地狱之门裂了一线,放出烈烈红莲之火、恶鬼怨念汹涌如许。
传说中,星尊帝合六部之力擒回龙神后、挥剑裂土,劈成苍梧以囚蛟龙。渊成后放下金索、封闭深渊,故唯余一线。之后数千年,不见天日的蛟龙便只能在地底怒哮,却始终无法回到大海。
虽然宽不过十丈,然而站在这里,居然望不到彼岸。
也不是风浪阻隔,也不是雾气凛冽,只是望不到那边近在咫尺的九嶷郡土地。就如凭空忽然起了透明的罗网,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隔断——回顾深渊这边苍梧郡,却也是方圆数十里之内都是惨白一片,毫无生的气息。
苏摩忽然一惊,发觉了什么似的低头看去——果然,自己、居然没有影子!
死寂中,他更加清晰地感觉到地底一下下的震动。
仿佛这深渊地底的搏动,才是这一片土地上唯一的“活”的象征。傀儡师终于明白了自己已经进入一个力量骇人听闻的结界中——这个结界封印了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在这里,没有生死的轮回,没有日夜的更替,这是一个硬生生靠着强大灵力封闭起来的时空。
是有一种无比强大的力量,将这一块土地封印,让它生生从云荒上割裂了出来。
苏摩站在渊旁突兀的巨石上,只觉风浪如刀割面而来,他微微动了一下脚,坚硬的岩石居然被他随便踩下一块来,直坠那一线深渊。
“嗤——”一阵白烟升起。风浪卷来,尚未坠入渊中的石头居然烟消云散。
傀儡师拍拍肩头的偶人,默不作声地吸了一口气。
“少主,”背后女萝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努力地把知道的一切都禀告,“从石下西北角攀下一百丈,有困龙台。金索的钉入点便在此上。但…我们试过了,有封印的力量笼罩着那里,无法打开金索……那个封印,却在水下我们姊妹的力量不能到达的地方……请您务必下水一探。”
下水一探?苏摩看着脚下连顽石都成齑粉的深渊,嘴角浮出一种笑意。
——龙之怒,有谁敢忤其逆鳞?
何况,还有如此惊人的封印存在。
女萝们的声音更加微弱,在地下如丝般断绝:“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