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口喊着“白璎郡主”,仿佛那是一句符咒、可以将那个殉情而死的战士重新召唤出来,保护大难临头的族人。
然而那个女人,哪里还记得什么族人和土地?!在从白塔上一跃而下时,她早已将这一切抛弃。
那一刹,她好恨……那个贱女人,从自己手里夺去了那样尊贵的地位、却完全不能担起和那个地位匹配的责任!如果她是太子妃的话,必然不会——
然而,在想到那一刹的时候,屠刀已然斩落。血色泼溅,剧痛让魂魄飞散。她作为“人”的记忆,中止在那一刻。
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恨!
灵魂腾出躯壳的刹那、她恨极地呼啸,听到墓室里全是新死魂魄的声音——然而,封印镇压着他们,让满腔的仇恨无处发泄。渐渐地、为了避免消散,更多的恶灵凝聚融合在了一起,顺带着将种种恨意和不甘汇集。然而在白族的所有恶灵里,她的恨是最强烈的、她的灵也是最尊贵的,因此、便成了白族灵体的主宰。
因为智者封印了空寂之山,他们无所逃逸,一直蛰伏了四十多年。那么漫长的岁月里,很多亡灵都因为执念的消退而渐渐衰竭,只有她的恨意越来越强烈——没有人知道一个死时才十三岁的女童、为何心里会有那样难以泯灭的仇恨和不甘。
她咬牙收爪地忍受,只为等待着复仇的时机。
终有一日,霍图部冲入空寂之山地宫、夺走装有**封印的石匣。大漠上最骁勇的一族拼死战斗,破坏了智者设在空寂之山的封印——她也趁机逃脱、进入了阳世,成为了一只强大的鸟灵,被拥立为同类中的王。
出去的时候,她才知道外面已经天翻地覆。
空桑早已亡国,六部无一幸存,父王战死阵前,帝都的十万百姓沉入水底无色城沉睡。如今的云荒,已然是冰夷外族的天下。六王自刎于王陵神殿前,皇太子被车裂封印,空桑人亡国灭种……
种种宛如当头冷水浇下,灭绝了她复仇的可能。
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恨!
她曾带领鸟灵们四处袭击军队和冰夷百姓、和帝国为敌,然而很快就吃到了苦头、知道了沧流军队的可怕。为了自保、她只有暂时的隐忍下去,和十巫达成了协议。
重生了一次,游荡了百年,家与国的概念在她心里都变得模糊。唯一越来越清晰的,便是生前积累的那种恨意——不仅仅恨冰夷,更恨无色城里沉睡的那个人!
当然,她也深切地恨着这个引起了一切灾难的鲛人傀儡师。
然而这种恨意里、却夹杂着无数复杂的感受——是这个人,让自己最恨的姐姐从万丈高塔上一跃而下,伤心亡故。那种报复了姐姐的快意、每一念及她心里都快活得要颤抖起来;然而,也真是这个卑贱的鲛人引起了倾国大祸,从而让她的父族和母族覆灭。
被封在空寂之山地宫的时候,她是无数次揣测过那个傀儡师的,带着无限好奇。
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竟然能引得文静安分的姐姐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来!
种种快意、好奇、鄙视、仇恨被搅拌在一起,调出了百味的毒液来。
在桃源郡屠杀过后的晚宴里、第一眼认出那个傀儡师时,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扑上去杀了他——然而一击之下,便知道自己的力量和这个人相差了太多。心念电转,一瞬间她便装出了和面貌相称的懵懂天真,装作喜欢他身侧的那个玩具偶人,想解除他的敌意。
“我知道你要杀他。”然而,在抱起那个诡异偶人的刹那,她听到了那个傀儡忽地在她心底说话,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因为震惊而几乎摔了那个偶人,然而那个小小的东西却自动张开冰冷的手、抱住了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喜欢你……白族的恶灵,我们一起杀了他吧。”
她因为惊骇而踉跄后退,折身飞走。
那一瞬,傀儡师对她动了杀气,却被赶来的白衣冥灵女子阻拦。
——她终于在百年之后、第一次看到了异母姐姐。
果然…她是没有自己美丽的。一眼看过的时候,她骄傲地想。然而在第二眼的时候,她却忽然间无法直视——那个已经死去的冥灵,眉间依旧保存着纯净淡定的神色、周身发出的微微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
那是恶灵终其一生、也永远无法拥有的光芒。
从心到魂、这个异母姐姐都拥有这样纯白的颜色么?那一瞬间,她的嫉恨无法抑制。
在振翅飞去的时候,她遇到了迎面前来的空桑冥灵军团——那一瞬间,她下意识地别过头去,不想和紫王赤王照面。
然而那两个王者还是认出她来了吧?所以眼里才有那样的震惊和鄙夷。
六部中最高贵的白之一族、如今化成了这样的恶灵。以前那两个不如白族的贱族,心里一定在偷偷的笑吧?
那一瞬间,心里的恨意更加凛冽,她几乎就要折身返回、直接去找那个异母姐姐。但念及傀儡师和那只诡异的木偶,终究还是不敢。
——没有料到、还未飞出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