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着这张图,替我派兵看着各处关卡。”云焕将桌上的地图卷起,横着拍到南昭怀里,“这一个月内不许给我放一个人出去,否则我要你的命——剩下别的事我来做。”
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就干脆放手一搏!
策马奔入茫茫荒原,砂风猛烈地吹到了脸上,如同利刃迎面割来。
那样熟悉而遥远的风沙气息,让少将陡然有恍如隔世的感觉,握着马缰的手微微一松——**年了……那么长的岁月之后,他终于还是回到了这片大漠上。
深夜里博古尔沙漠上的风干燥而冰冷,猎猎吹来,似要割破他的肌肤。然而紧握马缰,手里温润如水的感觉却在弥漫——甚至透过手背,扩散在身侧的寒气里,将他裹住。不知是什么样奇异的原因,博古尔沙漠的风吹到身上,陡然都温暖湿润起来。
云焕在出城后勒马,松开了握紧的左手,垂目看着掌心里那一颗青碧色的珠子。
径宽一寸,晶莹剔透,在月光下流转出青碧万千,那种碧色连绵不绝,细细看去、竟如波涛汹涌流动——云焕握珠,策马迎风,缓缓平举左手:方圆一里内的风沙,忽然间温暖湿润得犹如泽之国涌动的春季明庶风。
龙神的纯青琉璃如意珠!
刚才从那一堆砂之国牧民狂欢遗留的杂物中发现的,正是他踏婆铁鞋寻觅的如意珠。就在那个被装饰得花花绿绿、坠满了羊骨和石子的供品篮子上,不出所料地、他解下了这颗混杂其中的旷世珍宝。
看起来如此复杂的事情,居然完成得如此的简单。
——如果不是那些曼尔戈人昨夜前来劫狱,他自己都根本不会想到这种事。
罗诺族长不是傻子,如果不是因为逼不得已、如何会作出为了几个孩子袭击帝**团的蠢事?昨夜平息了夜袭后,沧流帝国的少将坐在黑暗里,按捺着心中的汹涌情绪、慢慢想——对曼尔戈一族来说,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完成对女仙的承诺,而决不是贸贸然去救几个孩子。罗诺族长又是出于什么考虑、非要孤注一掷地潜入空寂城?
唯一的答案、就是:经过几天的寻觅后,曼尔戈一族发现这几个孩子和如意珠必然有密切的关系!
帝国少将霍然长身而起,立刻命令属下提审那几个孩子、以及被俘虏的夜袭者。
接下来的事情就相对简单了——虽然那些沙蛮子无论老少都倔强不屈,有着游牧民族天生的骠悍性格,然而对那几个孩子使用了傀儡虫后、所有的真像都一览无余了。
他万万不曾想过、如意珠早已出现在石墓前的旷野上——无论谁,哪怕是那些沙蛮子自己,都不曾料到首先无意中发现这个珍宝的、居然会是几个不懂事的孩子!而那些景仰“女仙”孩子,将拣到的珠子和羊骨石子一起、用来装饰了盛放供品的篮子。
低头握着手里的宝珠,定定思考着什么,云焕眼里的光芒变幻无定。
贻误军机又如何?背叛国家又如何?——自小,本来就没有一个族人或外人在意他。而对他来说,所谓的国家或者族人,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在这个世上,他不过是在孤军奋斗,往更高的地方跋涉,他只忠于自己。
所以,他不择一切手段,也要留住心中那唯一一点光和热。
云焕在古墓前的空地上翻身下马,看着暗夜里那一道隔断一切的白石墓门。冷月下,荒漠发出冷冷的金属般的光,在风中以人眼看不到的速度移动。而这片石墓前的旷野上,却始没有堆积起沙丘——或许是周围丛生着浓密的红棘,遍布着散乱的巨石,挡住了风沙。
地面上一干二净,应该是镇野军团的士兵按他的吩咐、将所有杂物清理。
云焕抬起头,看着墓门旁边那个小小的高窗——夜色里,犹如一个深陷的黑色眼眶。
少将猛然微微一个冷颤。
他并不是个做事冲动不顾后果的人。虽然这次陷入了完全的被动局面,可出城之时,心里依然严密地筹划好了退路、冷定地审视过全局,本以为有十足的把握控制住这片博古尔沙漠上的一切——然而不知为何,来到古墓外,一眼看到紧闭的墓门时,喀喇一声,所有苦心竭虑竖立起来的屏障完全溃散。
“如意珠我带来了!”也顾不上拴马,他拾级而上,本想敲门,转念却只是默默将手按在厚重的石头上,沉声发话,“湘,放了我师傅!”
然而,黑暗一片的墓室内部没有人回答。
荒原上的砂风尖利地呼啸着,割在他脸上。云焕的手用力地摁在冰冷的石门上,手腕的烫伤裂痕隐隐作痛——黑沉沉的门后忽然传来哗啦啦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出来了。那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让少将一惊,控制不住地脱口:“湘!出来!放了我师傅!”
“看来很急嘛……”忽然间,石门背后一个细细的声音响起来了,讥诮而冷定,“少将果然能干,才七天就找到了如意珠?”
“放了我师傅。”云焕的手按在墓门上,死死盯着那道门,重新控制住了声音。
“我要看如意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