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已经死了。”
他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痛苦和无力,抬起头,看着云开雨散的夜空,长长叹息:“他们都以为自己还活着……我的子民们想活下去,天天祈祷着我的庇护。我是他们的神……我怎么能不竭尽全力满足他们的要求。”
“所以你结成了‘幻界’,让那些已经在海底腐烂的骷髅一直做着醒不来的梦、觉得云荒的历史还在继续?”饕餮冷笑起来,“以前你可以凭着伽蓝神殿里圣女和神官的力量维持幻界,可那些神官圣女毕竟也是凡人、千年后他们的力量也消耗殆尽——所以你不得不从在世的凡人里,寻找有‘织梦者’天赋的人,借助她的手来编织云荒虚幻的历史?”
辟邪脸色苍白而苦痛,显然这几千年来为了维持这个虚幻的国度、他也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心力:“我答应过要守护云荒……哪怕天崩地裂。”
“为了水底那堆废墟和骷髅、你宁可牺牲在世之人的生命,是吧?”饕餮扯着嘴角,不屑地笑,“多么伟大的守护神啊……为了不让那些海底骷髅惊觉自己已经‘死了’,要花了多少精力来编织完美无缺的历史?你这样死脑筋的神,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你知道什么?”辟邪凌厉地看了兄弟一眼,“你不是早就沦入魔道了?”
“呵……我怎么不知道?”银发男子笑起来了,手指虚空一划,止住了半空零星的雨点,“五千年前,我同样眼睁睁看着大西洲沉入海底!云荒只是一夕间沉没,而大西洲却是裂变了十多年、才逐步完全消失!我无能为力……我是神,却无能为力!那时候我的苦痛会比你少?”
辟邪抱着昏睡的萧音,忽然一震,抬头看着成为邪魔的兄长。
饕餮……九兄弟中最骄傲的饕餮,屈身成为黑暗保护神、也是经历过无数波折的吧?
“但是,生死如昼夜更替,都是天道——连你我都必须顺应。”饕餮脸上那种玩世不恭和冷嘲热讽的表情消失了,手按在心口,脸色肃穆,“死去的人,会有他们新的去处;而消失的文明,也会有新的文明涌现代替——时间在流逝,历史也在继续,你我都无法阻挡。辟邪,你实在是太愚蠢。”
“愚蠢的是你……居然去做了邪魔!”辟邪抬起眼睛看着兄长,应该是内心也在激烈地挣扎翻覆,黑眸居然变成了淡淡的金色,忽然厉声,“我抓着云荒不肯放手,至少从不阻碍这个世界的进程!你呢?不能守护大西洲、就不惜隐身于黑暗?大哥他们守护着如今的七大洲,居然没有杀了你?”
“呵,呵。六弟,你原本个性就放不下,如今居然越发胡涂了——”银发的饕餮笑了起来,“神魔从来都是并存和相互转化,如昼夜流转不息,推动世间前行,何谓‘阻碍进程’?你这样试图延续残梦、才是一种阻碍!”
说到最后六个字,饕餮讥诮冷嘲的声音忽然沉厚,宛如惊雷下击。
辟邪抱着萧音站在林外,忽然间沉默下去,宛如一尊石像。
雨已经停止了,绿化林被方才狂风吹得倒了大片,酢浆草还未开花、就被神魔大战践踏成泥。暗夜里,银发飞舞,饕餮笑着,微微弯腰,对着一边沉默的兄弟伸出手去,邀请:“醒来罢,辟邪!别再为那片死亡的大陆浪费精力,来这边和我一起吧!”
虽然一直不动声色,然而刹那间被点破了梦境,心中的惊涛骇浪是几千年来所没有的。空茫和绝望如潮水灭顶而来,想要将这位神袛的思维击溃。听得饕餮这样的劝诱,辟邪的手臂都微微颤抖,几乎抱不住怀中的萧音。
“来和我一起吧!我为了寻找同伴、已经费了几千年时间。”察觉到辟邪色动,银发男子薄唇上带了笑意,“辟邪,上天将我们的土地夺走、就是要我们寻找新的可以守护的东西——所以,我做了‘一切罪恶的守护神’。这个世界并存着阴阳两面,神魔之界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站到哪一边才不会再感到空茫和无措,可以抓住真实的‘存在’。”
“真实的存在?”喃喃地,辟邪重复了一句,依稀眉目一震。
“是的,真实的存在——不象云荒那个虚幻的死亡国度。”饕餮继续保持着伸手邀请的姿式,微笑,“这个肮脏的浮世里,所有救赎、守护、谦让都是假的,唯有罪恶,才是真真实实的存在。就让我们一起来守护这份真实罢!”
辟邪眉间依然有迷惘混乱的表情,然而兄弟的劝说慢慢起了效果,他看着意气飞扬的饕餮:“你找我就为这个啊……可这些年来,你过得很快乐?黑暗里也有可以快乐的东西么?”
“当然,”饕餮嘴角浮出笑意,“你不知道人心堕落在黑暗里的时候,可以产生怎样的扭曲和快乐——那种腐蚀般的快乐,就算你是神袛、只要舔尝一点点,都会觉得不得了呢。你为那个破云荒已经苦行了多年吧?别拖身边这个女人下水了,再下去她的脑子就要毁了。干脆和我一起归于黑暗吧!”
他的手向前伸着,人还在林中,手指却伸出了树林边缘、在暗夜里微微发光。
这是来自黑夜里的邀请。
饕餮说得对。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