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辛苦,”显然十年来无数次看过这样的发作,辟邪耐心很好地劝解,用一半是哄骗一半是夸奖的惯用口吻,“但是没有你不行,只有你有这个能力支撑住云荒——十八岁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就知道非你不可。你是天才啊。”
“哼,少花言巧语,”萧音细长的眉梢挑了一下,把抽完了烟弹落,“除了能写几个字、我就是一无是处的白痴!什么天才?——就算是天才,这样写了十年也写残了。好了,辟邪,别把我当小孩子哄。我干干脆脆问你一句:三个月后契约结束,你守不守诺言让我走?”
那样直截了当的诘问,让对面男子脸冷了下去。
“不放。”辟邪忽然微微扬起下颔,眼睛里闪过冷光,“就算那个小丫头真的有天赋能接替你成为‘织梦者’,我也不会放你回去。”
“你!”气急败坏,萧音一掌打了过去,“你是神!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谁说神就一定要说话算话?”那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辟邪脸上,然而他眼都不眨,反问,“有谁规定过?又有谁有权力制定这样的规则?是不是你写东西写多了,自以为是编造出来的?”
“你……”萧音呆住了,愕然看着对方说不出话来。
十年来,第一次看到这张臭脸上出现这样可恨的表情,简直……无赖。
但是,说的也是……到底谁规定过神就必须说话算话?奇怪,这个概念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十八岁之前、自己还在“人”的世界里生活时被灌输的么?
多思而敏锐的女子有着一触即发的发散性思维、再一次在花树下陷入了沉思。
终于应付过去了一轮风波。辟邪松了口气,看着脸色苍白的萧音。真的是长大了……从第一次接触云荒这个异世界开始、十年来她以惊人的理解力和创造力不断深入着一切,思想和技法都渐渐从生涩变为成熟。十年的时间对于神袛来说、不过是一弹指中的十二个刹那之一,而对于人世中的凡人来说,却已经是过去了一生中最好的年华。
离群索居的她、整日埋首于书稿笔墨,大约还不知道外面《遗失大陆》已经成为了经典中的经典,她已经拥有怎样的财富、荣耀和名声。
可惜的是,这一切对她来说也是不能享用的——十年来,她游离于这个人世之外,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书写那长得看不到头的史诗上。没有一个朋友,一个亲人,一个恋人。那么多年来,只有他这个“非人”的人陪在身边,引导她监督她。她就像西王母的孙女一样、独居一隅,每日每日不停息地编织着幻梦。
她是太累了……虽然他十年来想尽方法让她开心、凡是她一动念头想到的东西都立刻出现在她面前,堆满室内。财富、声望、地位,所有人间最耀眼的东西都招之而来——然而十年来,那样充满灵气的双眸逐渐黯淡了,神态间充满了疲惫,创造力也开始下降——这样远离人世的生活毕竟还是让她渐渐枯萎。
而现在,她说她要回到尘世中去,让外面那个天真灵气的女学生接替她的位置。只要有了继任者,云荒的幻梦依然可以编织下去。那一场让千万人不醒的迷梦可以继续——然而他的梦却要醒了。
“我爱你。”恍惚间,他忍不住再度脱口。
“有谁规定、神可以爱凡人么?”也许是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花树下的女子已经不再如那夜般吃惊,反而眨了眨眼睛,淡然狡猾地一笑。
“有谁规定不可以么?”辟邪沉着脸,反问。
“可以么?不可以么?到底可不可以呀?”萧音忽然笑了起来,那个瞬间她的笑容焕发出了少女的光辉,她背着手从靠着的花树上蹦出了一步,转头看着辟邪,缓缓摇头,“我说,是不可以的——”
跳着往前走了几步,她摘了一串白色的花朵——那蝴蝶状的美丽花朵一离开枝头、立刻在空气中枯萎了。只是一眨眼。萧音抬起一根手指,阻止了辟邪的反驳,笑笑:“嗯,你看,现在我站在这里——我是一个普通人,最长能活一百年。而你站在这里——你是神袛,你已经活了多久?五千年?一万年?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吧?”
“你只要眨一下眼睛,我就老了——再眨一下,我就死了。像这花儿一样。”萧音用力摇了一下花树,漫天漫地的白色蝴蝶扑簌簌飞下,然而在半空中就已枯萎,“别说什么刹那即永恒啊!——你和我,根本不是对等的生命体。你不觉得我这个样子好看是吧?同样,你如果变回辟邪原貌,我也要吓一跳——时间、空间,甚至这整个世界,在你我眼里,都是不一样的吧?”
落花在半空中飘落、枯萎、死去,一切只是刹那之间的事。
不知是不是幻觉或遥感,透过花雨看着树下的紫衣女子,辟邪眼里陡然一阵恍惚——仿佛萧音的容颜、一下子从十八岁的明丽少女变幻到了现在的苍白疲惫,再变成枯槁老迈的白发妇人。
只是一片花落的短短刹那。只是他眨了一下眼睛。
“所以呢,你那么说我的确很高兴——被神所爱、是很了不得的哟!虽然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萧音却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