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儿,他们都走了,千道心果真就住在那里,一会晨浩哥哥就去把那宝镜给抢回来。”
云纤儿道:“晨浩哥哥,他们刚才哪都搜了,却唯独没搜这间屋子,这是为什么啊?”
经云纤儿这么一提点,他也觉得纳闷,见那些人已走远,便悄悄点了屋子里的琉璃灯,光晕荡漾,满室生辉。
他们打量着这房间,只见屋里水磨方砖,粉壁竹屏,壁悬长剑。布置得简洁而硬朗,全无多余的赘饰。屋顶嵌着琉璃亮瓦,月光投下笔直的光柱,愈发窗明几净,映着屋外的绿松修竹,一室浑然的男子气息。
墙角置着画筒,云纤儿一时好奇,走过去随手抽出一卷,画上是江南山色,雾气朦胧的斜柳轻舟,落款却是二十年前。黑木几案上还铺着一袭未完的书法,笔走龙蛇,有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之态,写的是一阕《汉广》、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云纤儿从字里行间看出了那个写字之人的一腔深情,水墨含蓄隽永,其间蕴涵的爱浓烈却不张扬,一如初生的旭日,给人温暖的感觉。
段晨浩四下打量,忽见床头挂着一幅画像,走去一瞧,就见画像之上是一个男子,年轻俊美,一袭玄色轻衫,磊落英武,剑眉朗目,神彩飞扬,脸上一派自信温和的笑容,却又透着一种难言的高贵傲岸,流淌着千般魏晋风流,如风如月,寂寞淡远,卓然轻举。
看着看着,段晨浩竟一时痴了,只觉得画中之人离自己是如此之近,仿佛只要一伸手,便可以触到他的一片衣袂。恍惚之中,那人的微笑越来越清晰,段晨浩感觉他快要从画中走出来,与自己打一声招呼。
头一次,他的心里升腾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亲切之感,仿佛画中之人是自己的亲人,蓦然一见,竟好像游子闻笛于塞外,霎时间泪流满面。
“晨浩哥哥……”看着段晨浩的表情,云纤儿拉了一下他的手,唤回了他的神思。
云纤儿神色天真地问道:“画上的这个人如此风流俊秀,高贵却谦逊,似有一身的天纵才能。好像……好像晨浩哥哥呢。”
段晨浩面色惭愧地道:“纤儿你太夸奖我了,我这资质,哪里及得上画中人万一。”
云纤儿眼神晶晶亮亮,欢颜笑道:“哪里,晨浩哥哥比起这个人,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段晨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呵呵地笑了两声,忽然发现画的右下角有一行题款,上面用小楷工整地书着两个字——段霆。
“原来是他!”段晨浩指着那行小字,喃喃:“原来这个人就是璟睆的大师兄。”
云纤儿道:“璟睆姐姐的大师兄是一个这么好的人,却偏偏被千道心害死了,上天真是不公,总是不眷顾好人。”
听云纤儿这般说,段晨浩觉得心里涌上一阵酸楚,心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死死地攥紧,撕裂的疼痛之感越来越清晰。
看着画上的那个男子,他竟然流出了一行眼泪,泪沾唇角,竟是苦涩之味。
段晨浩心道:“我这是怎么了,竟对着一副画哭了起来,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像小女儿一般触景伤情,也太让人笑话了。”他微微侧过头,悄悄拭去眼泪,可心里那丝酸楚悲伤之情却越来越浓。
他看到房间四壁都挂着这个名叫段霆的男子的书法,只见一室龙飞凤舞,墨香醉人,或诗,或联,或文,狂草行草居多,还有三五张大篆和正楷,再看那一把古朴的宝剑,虽然一直在剑鞘中沉睡,可段晨浩依然能感觉到它锐利的剑气,犹如一条静静沉睡的巨龙,静待苏醒的一刻。
书剑玲珑,风流万端,惊鸿一瞥之际,段晨浩仿佛透过月光,看到了那个傲岸俊美的男子独坐梅树之下,对着璀璨的星空饮酒。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看了一眼这屋子,便拉着云纤儿悄悄走了出去。
然后轻轻地关上门内,仿佛怕惊动一片微尘。
璟睆一路摸索着来到了无心铜宫的宣德殿,待那些诵经的道士们做完晚课,散去之后,一个人走进了空旷的大殿。
室内供奉着元始天尊璀璨的金身,神像四周供奉着宝剑和莲花,经纶在佛龛前无声地轮转,仿佛被烛光点亮,微弱的光芒幽幽照入了璟睆的眼中。
璟睆默默在神像前的蒲团前跪了下来,双手合十,无声地祈祷。
她纤长的睫毛如同蜻蜓透明的翅膀,轻轻颤抖。良久,她才低低地道:“天玄道宗第二十八代弟子,道心诀修炼者,璟睆,跪拜祖师。”
然后她拈起一支香,在铜炉里点燃,香烟袅袅,升腾而上,璟睆恭敬地执了道家礼仪,将香插入香炉。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神像前的佛龛,那里面,是历代天玄道宗掌门人的灵位。
她看着师父紫阳真人的灵位,微微怔忡,忽然留下两行清泪,泪珠落在香烟里,变得朦胧而通透。
“师父,徒儿没用,始终都无法堪破难关,修炼道心诀的最高层心法。”一向坚强的她竟然头一次露出了如此软弱之态,一直以来,她都有如一朵生长在悬崖边的蔷薇,用高傲的刺去维护脆弱的花蕊,直到筋疲力尽、伤痕累累,她才难得地收敛了荆棘,展露出娇弱的花瓣。
“徒儿以为,自己原本已心如止水,此生再也不会再有任何的感情,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