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人没有丝毫犹豫,刚要从怀里拿出钥匙,叶庄主却突然阻止道:“不可,只有心童的血,才能开启龙骨问心剑的锋利。”
欧阳缜的眉峰一敛,眉目只见陡然现出一股冰冷的肃杀,“叶庄主,你是要牺牲心童来铸剑吗,如果那样,我会让整个拜剑山庄为他陪葬。”
叶庄主冷笑一声:“好哇,就算陪上整个拜剑山庄,只要龙骨问心剑能够开锋,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飞景忽然道:“爹,你够了,为了铸剑,十年前你亲手杀了妹妹,难道十年后你还要再做错事吗,为了铸剑,你牺牲了我们一家人的亲情和快乐,难道这一切的惩罚还不够吗,爹,求求你收手吧。”
叶赤霄忽然身躯一震,犹如一把锋芒逼人的宝剑,眼中透出了冷酷的光,“我不只是为了铸剑,欧阳公子,倘若无法铸成龙骨问心剑,便无法开启天心之城,到时候魔劫撞天道之日,便是我正道陨殁之期。为了正道,我只有牺牲心童小师傅了。”
“究竟要牺牲多少人你才会甘心呢?”天问悲伤脆弱的声音透过熊熊的火焰传来,却清晰得犹如耳边的倾诉。“铸剑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好,既然如此,我会让你如愿。”
天问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钥匙,走到了司徒睿晗和心童的身边,轻轻地把锁链打开,司徒睿晗先是一怔,转而露出欣慰欢喜的神色,“天问姑娘,谢谢你。”
天问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司徒姑娘,还记得第一次在那个原野上遇到你,我就知道,只有你才能带我走出心中的障,其实你的话,我都一直记在心里。我终于知道了,一直以来,我眷恋的,其实是残存在现世中的爱。而那些恨,只不过是我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而已。”
司徒睿晗惊愕地看着她,天问却忽然用力一推,她便抱着心童,向着火海之外飞了过去。透过飘散的浓烟,她看到了天问那苍白的脸上,忽然现出一抹最为纯粹的微笑,那是放下了所有的爱和恨,由她内心深处繁衍滋生出来的一抹最真切的笑。
她落回实地的一刹那,抱着心童,跌入了欧阳缜的怀里,欧阳缜微微使力,便扶住了他们两人,淡然一笑,“你们没事吧。”
司徒睿晗点了点头,用温婉的目光安慰了他。
火海中的红莲火焰在一瞬间忽然盛大无比,而天问站在祭坛之上,就如同一只即将被火焰吞噬的孱弱的蝴蝶。
可是,她脸上那抹微笑,却始终不曾消失。对着虚空,天问缓缓张开了双臂,她的声音,在烈焰之中袅袅散开。“爹,既然你一心想要铸成龙骨问心剑,那么女儿便成全你。”
然后,她笑着对叶飞景道:“哥哥,再见了,要替我好好照顾爹和娘。”
一线泪珠怦然断开,从她苍白透明的脸颊上散落,熊熊火光之中,沉重的剑胎不安地躁动着,而剑庐里居然凭空展开了大朵绚烂的烟花,那是龙骨问心剑的剑魄,在此刻全然爆发。
沉沉的火光之中,漫天的烟花绚烂,那一袭素衣蓦然坠落,如同一只被撕裂翅膀的冷鹤,瞬间划过了猩红的火光,然后,被红莲之火彻底吞噬。
“飞烟,飞烟……”叶夫人刚刚呼喊了两声,便昏了过去,而叶庄主此刻也已经跪在了地上,扶住她,脸上却已是泪水纵横。
而叶飞景也呆立在原地,所有的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了,他只是注视着那溅开的火花,低声喃喃:“妹妹……妹妹……再见了。”
忽然,一朵血花在无边烈火中绽开,向着祭坛之上那柄厚重的剑胎奔流而去。而漫空绚烂的烟花却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催动,向着四周迸射开去,宛如跳动的火焰。
一声极轻的脆响自祭坛之上传来。
就在此刻,那笨重的剑胎上竟然被鲜血染出了条条裂纹。下一刻,裂纹化为了无数的尘埃,在火光之中片片飞散。
一道流转的光华就从纷飞的碎屑中,破空而出。满室的火光渐渐散去,祭坛之上,却竖立着一柄锋芒葳蕤的剑。
那把剑看上去仿佛无形无质,如玄冰,如流沙,如月影,如光束。与其说是一柄宝剑,不如说是一丛化为剑形的光影,还在沿着剑的轨迹,不停地流动。
就在此刻,漫天的乌云尽皆散去,露出了沉沉的暮霭,夕阳之中,剑光流溢,这是一柄旷古烁今的剑,可是它的风华,却又是为谁绽放。
龙骨问心剑,映日生辉,却不知是在殷殷询问着何人的心。这是铸剑师一生中最为神奇的作品,可是,又将为谁而舞动。
望着自己倾尽一声心血的杰作,叶庄主只是狂笑了两声,随即便戛然而止。他深深地看着那把剑,可是眼睛里,却只剩下了无尽的空洞与悲切。
无边无际的尘埃在乌云消散的那一刻渐渐散去,看着尚未消退的夭红,司徒睿晗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深深地刺痛了。
烈火余下的灰烬,在风的牵引下,围绕着那把光华璀璨的宝剑飞舞萦绕,仿佛是悲伤魂魄的碎片执着地舞蹈着,来乞求留住最后的一丝眷恋。
宝剑之上流转的光晕,仿佛结成了一连串悲伤的印记,映照着曾经的痛苦、悲伤、亲情、背叛,一幕幕,真实得让人想要遗忘。
夜幕下,唯有皓月无声,冷彻千古。
漫天的烟花,竟似不知道人世的疾苦,仍然做尽了妍态浮光,散做漫天星辰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