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
女童眉目轻颤,忽然有大颗的泪水顺着她圆润的脸颊簌簌滴落,“姐姐,我好痛苦,我原以为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我,抛弃了我,可是我忽然发现,我爱的人双手沾满了罪恶,罪恶的源头是我。我觉得痛苦,可是又莫名地快乐,因为报应终于来了,那些曾经满身罪恶的人,终于受到了神明的惩罚。罪恶的人类因为曾经扼杀了美好的生命,而引起了诸神的震怒,所有的罪人,都将成为祭品,以自己的血,赎清前世的罪过。所以,我不应该痛苦啊,应该快乐,应该开心才对。姐姐,你说是吗?”
司徒睿晗默运剑心,可是脸上却沉静如水,淡淡地道:“因果轮回,其中自有定数。或许你觉得自己是委屈的,可是倘若你真的觉得开心,那么如今的你也是在亲手缔造仇恨的源头,亲手在白骨之中种下恶之花的种子。我说得对吗,飞烟?”
听到最后那轻如梦呓的两个字,女童的瞳孔骤然紧缩,光晕流转的眼睛如同毫无温度的玻璃,折射着冰冷的月光,而她眼睛里的月光则在那一刻尽皆化作浓烈的杀气,散了开来。白骨之上盛开的花朵,忽然尽数连根拔起,化作了漫天飞花,全数向着司徒睿晗逼了过来。
司徒睿晗眉目如雪,手中剑诀拈出,环环结印,流光婉转,如同彗星厉芒,围绕着她翻飞翔舞。
娇小的女童忽然从草地上一跃而起,夭红的衣裙宛如暗夜开放的曼珠沙华,红烈如火,轮转出层层光影。与此同时,她双手交合,连结数道法印,那些飞花就这样被她简单地操控着,冲着司徒睿晗发出了猛烈的进攻。
那一刻,白骨赋予了花朵最强悍的生命,更加赋予了花朵最邪恶的灵魂。
司徒睿晗目光冰寒,剑气炸开,内力冲天而起,隐约之间,形成了万千柄透明的银色小剑,轰然将那些旋舞的花朵钉在了虚空之中,然后那些花朵便如同失去了灵性一般,纷纷陨落,如同尚未落地就已融化的残雪。
司徒睿晗正色道:“你真的是叶飞烟吗,为何这样急着杀我,是因为我识破了你的身份吗?”
女童停止了进攻,就那样单薄地俏立在夜色之中,脸上毫无表情,如同一只精致的木偶,眼神空洞而茫然。
司徒睿晗接着道:“拜剑山庄究竟是不是你的家,发生的四起血案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一直以来,你在怨恨的是什么,眷恋的又是什么?”
忽然,女童歇斯底里地喊道:“不要这样和我说话,我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我只是我自己。你若要问,就去问阎王吧,人死了,就会以更清明的眼睛来看这个世界,自然会明白一切。”
说罢,她双袖飞舞,内力掀起了一股庞大的气流,卷着那些坠落的花瓣,将它们化成了一条恶毒的巨龙,厉啸声疯狂地震荡着寂静的平原,拖着女童飘飘升起,整个天地仿佛都已被黑暗所吞噬,只有那轮凄迷的月影,寂寂地照在司徒睿晗的眼上。
狂烈的风吹起了司徒睿晗丝绦般的长发,月白的衣衫猎猎鼓荡,她忽然拔出了飞雪宝剑,霎时间清光漫溢,仿佛夜色中清澈的溪流不知何时流入了她的袖中,经过了灵性的净化,便幻化成了璀璨洁然的剑光,撕裂了幽冥般的黑夜。
飞花澎湃鼓荡,在女童的操控下向着司徒睿晗袭来,然而就在那一刻,司徒睿晗宝剑纵横划出,凌空劈斩,伴随着那一剑之威,黑夜仿佛被撼动、被炸裂,然后从裂缝中流淌出了另一个世界的光明与洁净。
飞花缭绕而成的狂龙终究抵不过司徒睿晗的这一剑,纷纷炸开,零落凋萎,然而剑势不歇,穿透浓深的夜色,在女童的左臂之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司徒睿晗收剑入鞘,看着女童,神色平稳地道:“我并不想伤害你,只想知道你的事情,因为好久好久,我都没有感受到这样浓重的忧伤了。告诉我,让我帮你分担。”
女孩神色凄厉地笑道:“不要假慈悲了,我不会上当,所有的人都该死,统统该死。我不是什么叶飞烟,我只是拥有她灵魂的魔鬼,带着她的悔恨,来向所有人复仇。”
忽然,她的眼睛光芒一亮,盈盈一笑:“五行天祭重现人间,罪人的血将染红仲夏的月亮,而你们,将作为替身,按照神的愿望,一个个悲惨地死去。”
突然,她咯咯惨笑起来,那声音像一根绷得不能再紧的弦,猛地断裂,化为片片尘埃,飞散在夜空中。